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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齋里,以后若是他不反對,她倒不妨替他來做這個事,畢竟外院的小廝們大都粗枝大葉,不夠細心。 吃過午飯,她從嫁妝箱子里找了一頂石青色的帳子掛上,拿松花色的被褥鋪了床,西次間的內室也就可住人了。她又將他在東邊新房里放置的幾套衣服拿過來:一套新婚當夜換下來的喜服,一件絳色如意紋長袍并同色花紋大氅,一套雪青色暗繡竹紋鑲邊長袍,質地上佳,繡工精致,應該是預備給他新婚這兩日換的。 不過想來這些都是他不愛穿的,喜服更是不會再穿,于是她又從霽風院搬過來的箱子中找了兩件杏色長袍,一件杏色大氅,一件藏青色披風出來掛在內室的架子上。 另中衣、鞋襪、絲滌腰帶、發冠帽子等等也都各選了兩樣出來放好,一套柳葉甲和鳳翅金盔掛在外間的衣架上,官服熨好掛在邊上,長刀也靠在墻角放妥當了,她這才坐下,繼續津津有味地讀著聞若青的幾篇散記。 其中有一篇寫了他在漴臨關領著兵士修建水壩的事兒: “建明二十五年春,余令人勘察已畢,命凡挑選吉日,云三月初三上吉,遂于當日開工挖土,初時云淡天明,風清氣爽,未幾竟烏云蔽日,大雨滂沱,沙土遂成泥漿也。莫大怒,楸凡衣領,凡曰天降甘霖,此乃吉兆,余等群起而圍之,凡抱頭而竄……” 尹沉壁不覺莞爾,聞若青,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還有一篇,寫他假扮夷人到其聚居地打探情況的見聞: “夷人擇群而居,皆隱于山谷,尖峰挺秀,陡澗流水,山鴉飛鳴,野猿嘯唳。懸崖峭壁前,角樓林立。途遇夷人打獵,皆赤膊皮甲,虎裙圍腰,長矛尖刀,兇蠻敏捷,獲野鹿果貍,縱歌吆喝而歸……” 尹沉壁看得悠然神往,那真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少夫人,晚飯送過來了?!鼻缦脑谝贿叺吐曁嵝?。 都這時候了?她竟看了一個下午?尹沉壁看了看天色,果然外頭灰蒙蒙的,雨是已經早就住了,沉沉暮色中彌漫著氤氳的水汽,一下就有了幾分秋日的蕭瑟和寒冷。 她不緊不慢地吃完了飯,心中卻是忐忑不安。 他什么時候會過來興師問罪?或許就這樣繼續呆在霽風院,東西拿走了也無所謂?反正這位爺看來在生活上不是個挑剔的人,只要有衣穿有飯吃就行。還有明天是歸寧日,他會不會陪她一起回去?如果他仍是不見影蹤,母親見她一個人回去又會作何感想…… 這樣想下去可不行,得趕快找點事兒來做。 她想起了上午從霽風院拿回來的那把弓,她拿到手就覺得弓弦有點松,應該把弦重新繃一下。如果聞若青拿著這把弦有點松的弓都能把大雁射下來,那他還真挺厲害。 怎么又想到他了? 尹沉壁心浮氣躁,拿著那張弓大力擺弄了幾下,弦斷了…… 好像她帶過來的箱子里還有一根長的牛筋,是上回附近的莊戶祭祀殺牛時她要來的,一共有兩根,她硝過后拿了一根換在父親留下的那張弓上,另外一根還沒用,她翻了半天才翻出那根牛筋,比劃了兩下,便去尋剪刀。 誰知那筋堅韌過余,剪刀又有些鈍,半天也剪不斷,她剪得手疼,干脆把牛筋和著那張沒了弦的弓一古腦兒塞進了床底下。 哎,他不喜歡她攤開了說便好,總是這般藏頭露尾的,一點擔當都沒有,虧她看了他寫的東西,還覺得他是個心胸廣闊不拘小節的人,總這般把她晾著是什么意思? 尹沉壁想得頭疼,繼而心中升起一股憤怒,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她平息了一下情緒,喚來晴夏,只說日間還有東西忘了拿,帶著她去了霽風院。 霽風院里黑燈瞎火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兩人站在緊閉的院子門口張望一陣,晴夏便問:“少夫人忘了拿什么東西?要不我去跟小廝說?” 尹沉壁沒吭聲。 “少夫人是要找六爺么?六爺沒在這里,要不去風荷軒看看?” 尹沉壁看了晴夏一眼,這丫頭倒是很機靈。 晴夏笑道:“六爺有時在內院就歇在風荷軒,咱們去那邊看看,六爺的東西都拿走了,是得跟他說一聲?!?/br> 尹沉壁沉默地點點頭。 兩人踏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路去了風荷軒,誰想那里也是靜悄悄的,一點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尹沉壁覺得好似一個拳頭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面,滿腔的勇氣和決心都沒了。她本想尋到聞若青,兩人好好坐下來談一談,往后該怎么相處,兩家的親人面前哪些禮儀需要周全到,說清楚了總比這樣不明不白的好,哪知聞若青根本不在府里,怪不得早上大嫂和婆婆見了她都是一副古怪的神情。 她垂頭喪氣地回了長樺院,打發了晴夏回去休息。在外頭瞎找了一圈,一來一回就將近一個時辰,明日歸寧要帶去的東西都還沒整理好,真是太郁悶了。 尹沉壁上了樓,卻看見房間大開,門內一個手長腿長的人坐在屋子中央的八仙琉璃桌邊,不是別人,正是她遍尋不著的新婚丈夫。 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值夜的望春不敢進去,只低頭站在門口,聞若青聽到動靜,抬頭瞧過來—— “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 尹沉壁一肚子氣,卻不好說是去尋他了,面上淡淡的,只道:“去逛了一圈,雨后的空氣好,就多走了一會兒?!?/br> 她進了門,聞若青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她明顯正在生著氣,不過也難怪,這事兒是他理虧,算了,就不跟她一般見識了。 “……有兩套衣服放在這兒的,怎么沒有了?”他忙了一天一夜,總算是把陳莫和楊凡的家人安置妥當了,想必明天刑部就會收到兩人已被處決的消息,按慣例,武將因違反軍令獲罪被斬,家屬也會受到株連,好在他已經連夜將人秘密送走了,免得他們失去了親人,還要遭受流放或是充入掖庭之苦。 不過他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長輩跟前都沒去請安,就徑直來了長樺院,哪知人不在不說,連口熱茶都不給他喝,這新婚妻子看來也不怎么稱職。 還是算了,不知者無過嘛。 他正想著,就聽尹沉壁吩咐門口的望春沏茶進來,接著她問道:“六爺的衣服我已經都放在西次間了,要不要給您拿過來?” “西次間?那我過去換就好?!闭f完,他大步出了門,門口的望春嚇得一哆嗦,趕緊退開三步。 尹沉壁這會兒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看聞若青一臉風塵的模樣,身上穿的也是便于行動的黑色短衣,想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兒需要急著去處理,先前倒是她錯怪他了。 不一會兒,聞若青換了衣裳過來,尹沉壁一看,果然是件杏色長袍,她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