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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銀屏深呼吸,開門,飛快閃身進入竹樓,然后又手腳利落地放下了門閂。 做完這一連串的動作,她背靠房門,緊張地盯著高大的身影,生怕自己看錯。 “你做的很好?!?/br> 陶子謙欣慰笑笑,祝銀屏身子靈健,頭腦轉得也快,看起來情況沒他想的那么差。 “為什么……你是怎么進來的?”祝銀屏上前一步,仍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陶子謙朝山下別院的方向揚了揚臉:“文竹他們扮成進城賣酒的,中途牲口踩空受傷,趕不上在城門關閉前到達,于是到這里求宿一晚。為了感激主人收留,把攜帶的好酒佳肴都拿出來分享,現在前邊酒宴正酣,我便趁機穿過竹林來看你了?!?/br> “山下看守那人呢?”祝銀屏還不放心。 這個節骨眼兒上,要是再被人見到私會外男,她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陶子謙顯然明白她的顧慮,他笑笑:“給他送了一壇‘天香’,早醉的不省人事了。而且我沒走大路上來,沒人看見?!?/br> 祝銀屏這才注意到,陶子謙一身利落的夜行打扮,到陰影里就看不大清楚,難怪開門的一瞬她竟然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坐下說吧?!?/br> 即使在這里,陶子謙也從容的跟在自己家一樣,幫祝銀屏扯過竹凳,順手拿起桌上茶壺,給她倒了杯水。 “你來找我……有事嗎?”以他們今世的“交情”,祝銀屏想不出陶子謙出現的理由。 “三小姐還好嗎?” 祝銀屏訥訥地點頭:“還好?!?/br> “放寬心,沒什么事是過不去的?!?/br> 祝銀屏鼻子一酸:“我有什么不寬心的?我反正……”反正也不會再嫁你。 她自知失態,穩了穩心神,苦笑道:“我沒事,只是慶幸弟弟遠在杭州,兩個堂姐已經嫁人,不會受到太多牽連?!?/br> “那好,先說正事?!碧兆又t見她勉力強撐,也不說破,從身后解下褡褳,取出一個瓷罐,推到祝銀屏眼前。 “這是什么?” “回春生肌膏。對一般的淺顯傷痕,能讓肌膚再生,容貌重現,對重傷,大體也能恢復七八成……三小姐能傳話回侯府嗎?” 祝銀屏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那就好,因為這回春生肌膏越早使用,成效越明顯。我考慮過直接送去侯府,怕府上不會隨便信我,也怕下人們不用心給耽擱了,所以決定先來見你,由三小姐直接請求夫人——” “……回春生肌膏?” 祝銀屏拿起那個瓷罐,在手上轉了一圈,突然臉色大變—— “她都不要我了,我為什么還要管她?!” 她舉起瓷罐,作勢要往地上摔! “屏娘!”陶子謙拉住她的手,牢牢握緊,不讓她動作。 祝銀屏徹底崩潰:“你攔我干嘛!給我的東西,怎么用我說了不算嗎?” 她的眼淚流了出來:“話說回來,你管這么多做什么?我娘怎樣都和你無關吧!為什么讓我救她?為什么……” 為什么都不要我了,還要流露出關懷……若即若離的溫情,更讓人難以逃脫。 “屏娘,冷靜一點?!?/br> 陶子謙從祝銀屏手里搶下瓷罐,放在她手臂觸不到的地方,耐心地說:“這藥膏交到你手上,用不用全看你,只是不要在難過憤怒時做決定,免得之后后悔?!?/br> “而且,”陶子謙食指交叉,撐住下巴,臉上露出寬和的笑,“就算不救她,也別拿藥膏撒氣,留著以備不時之需,實在用不上,還能換不少錢?!?/br> 祝銀屏暗自懊悔,她早該想到,陶子謙費盡周折見她,一定不會是為了送件無關緊要的東西。 “這個……很貴重嗎?” 這個問題引他發笑,陶子謙眨眨眼,故作高深:“對有需要的人,價值連城?!?/br> “為什么送我藥膏?為什么幫我?” 陶子謙很是坦蕩:“三小姐送我的荷包,我很喜歡,沒想好如何回報,眼前這件事也許能幫上忙,陶某當然義不容辭?!?/br> “是么……” 祝銀屏垂下眼,她突然很想傾訴:“你知道嗎,我爹死得早,弟弟又太小,一直以來都是我和娘相依為命。我娘那么年輕、那么好看,卻境遇堪憐,所以大家都讓著她,就算她有時候做錯事,誰也不忍心說一句重話。前……從前她犯糊涂,釀成大禍,我也只當她見識淺,容易被人騙,從沒怨恨她,想著只要我盡力阻止她再犯就好了?!?/br> 燈芯快要燒盡,火苗瘋狂舞動,噼里啪啦作響。 “我還沒怪她,她卻先不要我了……”祝銀屏冷笑。 “之前她對我好,我還受寵若驚,原來……原來是她想自己嫁進慶王府,帶著敏行嫁到慶王府,把我留在伯父家不管了?!?/br> 陶子謙無言以對。 外面的敵人,他可以幫她解決,可算來算去,卻抵不住最親近的人倒戈一擊。最后,他還是沒能讓她過上平穩順遂的日子。 “你說……我還該救我娘嗎?” 祝銀屏嘴角帶著嘲諷:“我不想她死,卻也不想她不受到任何懲罰,我想看她后悔,想她承認我才是對的……我居然想,如果不讓她跌得慘一點,那么她永遠不會認為自己錯。我大概不是個孝順的女兒吧?!?/br> 陶子謙認真道:“父母子女之間的事,只有三小姐自己有權決定。在我看來,三小姐無論怎么選,都沒人能置喙?!?/br> 還好陶子謙沒有和她扯什么恩義孝道,無條件地支持她,這讓祝銀屏心里好受一些。 “剛才,我對你說謊了。你問我還好嗎,我說我還好,其實一點也不好,我很難過?!?/br> 她眼中又流下淚水:“我是真的很難過?!?/br> 陶子謙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茍延殘喘的燈芯終于燃到了盡頭,隨著一個炸裂,竹樓里陷入了黑暗。 “我身上帶了火折子?!?/br> 陶子謙抬手,想去懷里掏火折子,卻不想祝銀屏比他快,黑暗中,她握住了他的手。 “還管什么火折子。我在說,我很難過?!?/br> 清幽晦暗的月光從窗板縫隙里透進來,絲絲縷縷,糾纏不清,陶子謙只覺月光拂過,心頭隨之一顫。 夜色讓人產生無盡的勇氣,祝銀屏拉著陶子謙的手,站起身。 陶子謙怕她磕到碰到,只能隨之起身。 剛剛站定,一個柔若無骨的身軀撞進了懷里。 “你……” “別推開我,求你了?!?/br> 祝銀屏的雙手環在陶子謙腰間,貼合得如此緊密,她的頭埋在他胸前,這讓她的聲音有些沉濁,帶著壓抑的哭腔。 陶子謙聽見心里破碎的嘆息,他頓了一下,右手撫上了祝銀屏的頭頂。 山間寂寥,整日無需見人,她的頭發也只是松松扎在腦后,所以陶子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