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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院子 * 投壺,在廊下設座供祝銀屏和蔣妙蘭乘涼休息,又叫家人死死看住出入口,不讓其他人入內——就算祝銀屏不在乎名聲,也不能在他定遠侯府的秋千會上弄出風波。 自打投壺開始,祝銀屏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院中,一直盯著場地中的箭壺。 投壺之戲,古已有之,源自山野而盛于廟堂,流傳至今已演化出上百種花樣和繁雜的規則,連投壺所用的箭和壺也有多種不同形制。 不過在端重肅穆、崇尚古禮的定遠侯府,奇技yin巧并不被推崇,投壺之技又恢復了最初的形式——參與者各執數箭,向著“二矢半”之外的箭壺投箭,箭壺口徑兩寸半,一邊一耳,口徑不到一寸,箭頭朝下入壺口者得一“算”,入壺耳者則多得半“算”。 有“金陵第一美人”在旁,年輕男子們躍躍欲試,夏瑾那幫人中,除了一個著實不擅長的被留下來鼙鼓,剩下五個全都站到了廊柱下的投位上。 人多而壺少,薛達不得不改了規則,將箭壺移到“三矢”外,每人三支箭,投完即止,不計算子,三支全入者再進入下輪,開始真正的較量。 前兩人皆有一箭不入,而排在第三個的夏瑾卻三箭全入,甚至還有閑情賣弄,故意將第三支箭投到了壺耳里。 祝銀屏側過臉,裝作沒看見夏瑾賣弄的神情,心里卻砰砰作響,平靜不下來。 前世她見過陶子謙投壺,知道他是個中好手,故而才頭腦一熱,冒然提出來,指望在陶子謙贏了投壺后能多個與他搭話的機會。 可現在看來,夏瑾顯然也不是什么生手,說不定反會弄巧成拙。那樣的話,陶子謙不僅會認為她是個輕浮的女子,甚至還會以為她仗勢欺人,戲耍布衣百姓…… 一時沖動把自己弄得下不來臺,祝銀屏難受得快哭出來了。若是真要讓她在陶子謙面前給夏瑾獻酒,那她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陶子謙接過了三支箭。 他看上去仍是一派溫和從容,似乎并沒有多么強烈的、想要贏的意愿。 祝銀屏心臟一抽,又想看,又想捂住眼睛不去看。 “祝jiejie,你真的會嫁給定遠侯嗎?”蔣妙蘭一臉凝重地問。 作為大家庭里易被忽視的幺女,又不善言辭,蔣妙蘭養成了善于觀察、多看少講的好習慣。 見祝銀屏看薛達看得眼睛都直了,又結合近日聽到的流言,蔣妙蘭覺得祝家jiejie大概愛薛達愛到不能自拔,卻被可惡的薛達當面婉拒,這才會魂不守舍,暗自傷情。那她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祝銀屏正在全神貫注當中,被她突然一打岔,遲疑了下:“嗯?” 嗖!第一支箭投入。 蔣妙蘭猶猶豫豫:“那個……” 祝銀屏把她按?。骸暗认略僬f?!?/br> 第二支箭順利投入。 “啊,我……” “噓!別出聲!” “唰”的一下,陶子謙的第三支箭也穩穩扎入壺中。 祝銀屏長出了口 * 氣,雖然陶子謙沒像夏瑾炫技得到一片喝彩,但到底算是過了第一關。 她這才稍稍放松,轉向蔣妙蘭:“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蔣妙蘭臉又紅了,用僅比蚊子叫高一點的聲音說:“那個……我覺得啊,定遠侯可能不會是個好相公……” 哦?祝銀屏一愣,這倒是個新鮮觀點,她問:“為什么這樣說?” 蔣妙蘭掰著手指頭說:“他對婚姻大事不是很尊重,會隨便反悔……” 反悔?祝銀屏想了想,哦,是有這么回事來著。 薛達六年前自請去西北平亂,首要原因似乎就是為了逃避家里安排的婚事,而議婚的對象,好像恰好是蔣妙蘭的某個堂姐…… 難怪蔣妙蘭會這樣講,估計蔣家的女孩子們私下早就把薛達罵死個千八百回了。 想想薛達明年就會因為一株茶花締結婚約,祝銀屏覺得他被罵還真不虧,笑著說:“放心吧,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他。十一娘小小年紀就有這般見識,好生厲害,將來一定會嫁個頂好的相公!” 蔣妙蘭甜甜地笑了,可笑完又覺得奇怪,如果祝jiejie不喜歡薛達,那她究竟干嘛摻和這投壺,又平白緊張個什么勁兒? 說話間,后面兩個人也已經比試完畢,一人全中,另一人失敗。 第二輪按照標準規則比試,每人取四支長度為三尺六寸的箭矢,箭壺置于九尺之外,三人輪流向同一壺中投箭,以箭簇顏色作區分。 由于此輪不清空箭壺,先投者占優,所以在比賽前用擲骰子看點數的方式決定順序,夏瑾擲出最大,占了第一位,陶子謙最后。 祝銀屏心里又是一陣上下翻滾。 不久之后,三箭已過。 夏瑾和陶子謙俱是三箭全中,并各自占了一只壺耳,排在中間的杜公子第二箭失誤,見勝利無望,搖著頭退出了比賽。 場上只剩下了陶子謙和夏瑾。 夏瑾先投,他急于求勝,心緒浮躁,手上的準頭受到了影響,最后一支箭恰好撞在壺口,發出一聲脆響。 祝銀屏瞪大了雙眼,只見那猩紅箭簇擺了幾擺,接著箭桿一偏,滑到了壺外。 太好了!她興奮得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 緊接著,隨著鼙鼓聲響落地,陶子謙仍是面無表情,穩穩投出了自己的最后一箭。 祝銀屏緊張地盯著陶子謙的黑色箭簇,卻見這支箭擦著壺口而過,落在了更遠處的地面上。 沒中!怎么會?! 陶子謙似是無奈的,攤了攤手。 這樣最好,省了后面的麻煩。薛達一喜,向前邁了一步,準備要宣布兩邊戰平,卻聽夏瑾冷冷地命令:“再來?!?/br> 薛達皺眉:“王爺,這——” 夏瑾輕蔑地看了眼陶子謙,堅持道:“市井徒,你跟本王,再比一局?!?/br> “市井徒”這三個字幾乎等于罵人,薛達立刻變了臉色,正待發作,陶子謙向他擺了擺手,道:“無妨。陶某就再陪王爺賽最后一局?!?nbsp;* 不經意間,目光掃到了祝銀屏所在的廊下,她臉上的表情幾乎瞬息萬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場上任何一丁點變動。 就那么想讓我贏啊,陶子謙淡笑。 他知道祝銀屏恨夏瑾,想夏瑾輸掉投壺,在跟班們面前失掉面子。 陶子謙輕輕搖了搖頭,女人總是心腸軟,投壺上贏過他又能怎樣,要報復就得狠狠踩到底才是。 昭月郡王目中無人,當他陶子謙是市井之徒,以為可以任意占有他的妻子……他陶子謙的確沒有爵位和官階,不過他也有他的法子,也許慢一些,迂回一些,不過最后總能管用就是了。 他是個商人,商人嘛,錙銖必較。 陶子謙嘴角掛上了一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