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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當然不會用什么下作法子折騰一個無辜稚子,只不過用言語嚇他罷了。 練鵲取出一截玉簪, 隨手將其掰斷了, 放在手心里讓馬生看。 瑩潤且做工精良的簪子, 就這樣被人用蠻力折成兩端。 馬生再度瑟縮起來, 卻死死地閉緊嘴巴, 一言不發。 “你看到了是不是?!本汏o輕輕地道,“冬至那天晚上縱火的兇手……” 她突然停了下來,卻不再說了。 馬生的神情變得越來越惶恐, 他用袖子拭了拭淚,堅定地搖頭。 可這樣的神情放在練鵲眼里無異于承認。小孩子的世界里只有對與錯,承認與否認。小小的馬生覺得只要自己一口否認事實,就可以替那個人抹消罪證。 但有的時候,否認,反而成了無聲的承認。 練鵲看著他閃爍著無助的澄澈眼睛,問:“是你哥哥,馬彰。他沒有出去做生意,而是在西陵悄悄潛伏起來了,對嗎?” 馬生猛地抬起頭,聲音并沒有孩童的清亮,反而粗糲沙啞。 “不是、不是哥哥!” 練鵲看著他堅定的神情,嘆了口氣。 “好孩子?!本汏o主動向后退了一步,并不多說,“我送你回家吧?!?/br> 馬生沒再抗拒,只是防備著,走在練鵲跟小琴的前面,跌跌撞撞地回了家。 彼時馬彰正在屋里烤火。 迷迷蒙蒙地看見一道窈窕的身影轉過門,出現在眼前。他登時就從矮凳上彈起來。 “練、練姑娘?!?/br> 他叫得是那個曾在江湖上叱咤風云的女俠練鵲。 練鵲笑道:“馬大哥又忘了,我姓白,不姓練?!?/br> 馬彰訕訕道:“恩公所言極是?!?/br> “這……阿生?”看到自家弟弟,馬彰的表情不受控制地扭曲了片刻,隨即又恢復了那老實的樣子,“你怎么遇到恩公了?” 馬生還是一言不發,卻不再抗拒練鵲了,直往兩個姑娘身后躲。 馬彰臉上還是笑著,練鵲卻極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的那絲陰沉。 “我在路上碰見小馬生,談了些有趣的話,怕他一個人在外頭危險,便送他回來?!?/br> 說完,練鵲細細地打量馬彰的神情變化。 只見他臉上充滿了慈愛,卻走上前來就要拉馬生:“這真是麻煩恩公了?!?/br> 練鵲笑道:“不必客氣?!?/br> 待回了府,小琴還在同練鵲嘀咕這件事情。 “我常聽人說長兄如父,今日見了馬家大郎方知名不虛傳?!?/br> 練鵲道:“是啊?!?/br> “……”小琴不明所以,但她卻很關注練鵲的情緒,“您是不是有什么盤算?” “為什么這么說?”練鵲側目看著她,心情很好地點了點她的額頭。 小琴滿是炫耀地道:“別的人奴婢不知道,但是咱們小姐若是喜歡一個人,必定是要將他夸上天的!您既然對馬大郎的評價如此簡略,那么一定是不喜歡他了!” 這一番話聽得練鵲滿心無奈,失笑道:“我的心思都叫你看穿了?!?/br> 她又吩咐道:“這幾日晚上我都要出去,你守夜要多費些心?!?/br> 小琴再問,練鵲便不肯再說了。 這樣費心良多的守夜一直延續到了除夕前夜。白府上下張燈結彩的,獨獨大小姐的悠游居里早早地熄了燈。 府里的下人議論,這大小姐從外面回來后,卻最是惜福,半點也不肯失了夜的。 悠游居里唯一的漢子大柱委委屈屈地跟著自己那在廚房辦事的娘一起忙活。他生得高大魁梧,本來就是沖著保護小姐來的。 沒想到小姐一心只撲在那個嬌氣的小琴身上,一點注意力都沒有分給他大柱。 好歹他也學過些粗淺功夫,算是個普通高手咧! 大柱娘聽慣了兒子的抱怨,看都不看他一眼,嘴上的刻薄卻半分不少。 “你連小姐的師侄都打不過,還指望小姐能看重你?”大柱娘嗤笑一聲,“也不知你在外面都混了什么個名堂來。我看你啊,還是老老實實給我打下手罷!” 大柱很委屈:小姐那師侄瞧著不大的人,卻只用一式就放倒了他。大柱也不是沒想過去討教個一招半式的。 可端看那位燕脂姑娘的練武方式:大冬天的浸冰水里鍛體、一天揮劍數千下…… 這就不是他一屆凡夫俗子能做的了。 大柱自此對那位仿佛喝露水活下來的小姐有了一層深深的敬畏。他也沒臉再想護衛的事,只是心中難免有些抑郁不得志的憋屈。 而此時的西陵侯府,一個身法鬼魅的黑影正在步步逼近陸極的寢居。 除夕將至,就連素來人聲冷清、巡守嚴密的侯府也出現了松動。那黑影輕松地越過值守的將士,來到了陸極房間的門前。 他取出懷中的迷煙,捅破一層窗紗,將那煙徐徐地吹進去。 過了許久,這才以黑紗捂住口鼻,不疾不徐地推門進去。 屋中一片寂靜,月光照不破濃黑的陰影。入侵者透過屏風可以隱約地看到榻上鼓起的人影,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縱使他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潛行者,此時也不禁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 他取出懷中的一塊赤紅的石頭。 在三方的墻上緩慢地寫下“死”字。 他輕蔑地笑了。 隨手將那臨時的筆一扔,轉身便要推門出去。 當他的手搭上時門框,他卻看見門上映著一個人影。許是守夜的將士,沉穩且堅定的步伐在寂夜里聽得非常清晰。 侵入者暗道不好,急忙閃身躲入屏風之后。他的輕功著實出色。僅僅是一瞬之間便已了無蹤跡。 那腳步聲越來越遠了。 他松了一口氣,回過身便要離開。 眼睛便借著聊勝于無的月光去打量那個躺在榻上的人。 他想的是:這么個叱咤風云的侯爺,不還是會被自己的迷煙弄暈。若是除夕一早就看到這樣的場景,恐怕他也沒有心思再折騰了吧。 卻見那人在月色下露出的一截肌膚白如霜雪,唇微微泛著粉。白色的寢衣質地精良,有一截烏發被夾進寢衣之中,顯出一種世所罕見的姝色來。 侵入者覺得自己看錯了。 再一打量,適應了黑暗的眼睛便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比如那浸沒在黑暗之中的,閃著森森寒意的一雙眼睛。 很難形容那是一雙什么樣的眼睛。 若是要夸贊它的溫柔百轉似乎頗與其中蘊含的殺氣相沖突,可這樣閃爍著深寒殺意的眼睛卻是那么美,只如江南的落日煙霞,松山曉霧。 侵入者意識到,這應當是一雙女人的眼睛。 可是西陵侯陸極怎么會擁有一雙女人的眼睛呢? 他很快就不再思考這個問題了。因為榻上的人已從榻上飛躍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