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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無盡的迷茫。 此后,大齊就在他的手中了。 可他能握緊這片盛世嗎? 在這混亂的時刻,所有人都陷入對君王離去的悲痛、以及對未來的迷茫之中。 云藺卻從百官之中跑出來,把姜昭扶到了自己的懷里,她的面容與衣襟上都是血,額頭的傷口已經干了些,只是手指的傷口還在溢著血。 這一切近乎是他下意識的舉動。 他從未見過姜昭如此脆弱可憐的模樣,不免有些憐惜地拂開她鬢邊的碎發。 這樣安靜,這樣乖巧。 他的心間忽然升起無限柔情,若是能一直這樣可多好,如此在他懷里,離得他這樣近,也不會教他難受。 侍立的太醫顧及男女之別,本想喊醫女來處理,但云藺卻直接拿過他醫箱里的藥膏和白布,替姜昭處理起了傷口。 他的動作并不熟稔,卻也算到位。 太醫瞧了又瞧,見這位郎君如此細致柔情,還以為此人是淮城長公主的駙馬,又覺得他行事穩妥,便放下了心。 而那風姿秀特的駙馬,慢慢停住了前行的步伐,他佇立在勤寢殿之外,一點一點地收緊了手,任由指甲陷入掌心的皮rou里。 各色視線停留在他身上,尤為意味深長。 柳彧沉默了許久,一拂衣袍,再度走了進去。 他朝云藺道:“有勞云大人費心了?!?/br> * 姜昭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她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奔跑,前無去路后無來路,只有鋪天蓋地的黑暗在視野里蔓延。 “父皇!”姜昭大喊。 沒有任何的回響。 死寂、死寂、唯有死一般的寂靜。 “父皇你在哪兒?!”姜昭害怕得哭起來,“父皇我好害怕…” 她漸漸地停下步伐,蜷縮在一處角落里小聲地啜泣,直到哭干了淚,喊疼了嗓。 “殿下?!?/br> 有人溫和地喚她。 宛若融去冰雪的春光暖陽。 世間所有心墻,唯有溫柔難防。 姜昭滿臉淚痕地仰頭,她似乎在恍惚間,在這片無盡的黑暗里,瞥見了一抹微光。 那個看不清面容的人,攜著十里春風與九天清輝來到她面前,這樣柔和的光打在她的眼上,領著她一步又一步走出這悠長悠長又寂寥的夢境。 她緩緩睜開了眼,眸里的水光未散。 此時殿內無人,窗外還是黑夜,姜昭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 止妄閉眼看她,只見這面容蒼白的女郎半靠在錦塌之上,燭火微微晃動,淡黃的光影打亮她的面頰,卻無法為其添上些許顏色,這般蒙昧之下,她額頭裹著紗布,神情恍惚地瞧著窗外,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難言的悲傷里,顯露出缺乏血色的纖弱姿態。 “殿下?!?/br> 這是和夢境里一般無二的溫柔聲音。他安撫道:“莫要難過了殿下?!?/br> 他從未安慰過人,因而再如何溫柔,這樣干巴巴的話語也無法使得眼前的女郎重新開心起來。 姜昭沉默了許久許久后,眼里終于泛起了極其微弱的波瀾。 她問道:“和尚,我睡了多久了?” 止妄柔聲道:“沒多久,只是夜已經很深了?!?/br> 姜昭的目光轉向窗外,見天邊的月亮彎作冰冷鋒利的鉤子,似乎要將夜色這塊巨大的幕布刺出些縫隙似的,她忽然道:“和尚,你念會兒經吧,我想聽你念經了?!?/br> 止妄見姜昭的情緒似乎平穩了許多,輕輕地說了聲“好”。 他仰頭目視佛祖,雙掌合十,緩緩念起了經文。 這一次,姜昭卻沒有因為這冗長的經文而陷入沉睡,她聽得極其認真,似乎是要將這一字一句都揉進記憶里。 直到止妄的聲音平息,她才問道:“這是什么經?!?/br> 止妄:“殿下,這是普渡經?!?/br> 姜昭淡淡地點了點頭,她又問:“佛家崇尚來生的說法,真的有來生嗎?” 止妄:“殿下,你覺得它有,便是有的?!?/br> 姜昭掀開錦被,身上僅有一件單薄的中衣,她赤腳踩在地上,推開宮殿的門。 此時不知是幾更天,只見月上枝頭,散發著幽冷的清光,這片夜色如文人傾灑的濃墨,還伴隨著呼嘯而過的長風,春寒料峭,她越顯單薄。 止妄不由得皺起眉梢,“殿下,你應當添衣了?!?/br> 姜昭沒有理會他。 殿外守夜的宮人已經打起了瞌睡。 姜昭悄無聲息地越過這些人。 直到他們漸漸消失在身后,她赤著腳,開始小跑起來。 止妄看著她,心中的憂慮一時覆水難收,只將手中的佛珠轉動得飛快。 他嘆了口氣,道:“殿下,你慢些罷,慢些罷?!?/br> 可姜昭何時聽得進他的話了,她踏過鵝卵石地,繞開九州池,沿路漆黑一片,她不坐鳳架,身側也沒有掌燈的宮人,就這樣憑著熟悉的記憶,一路跑到了齊天子的靈堂。 這會兒是深夜,然而靈堂里卻擺滿了燭火,澄明清亮,宛如齊天子在時一般,依舊是紫微城最為明亮的光輝所在。 朝臣和宮妃已經離去。 守夜的宮人瞧見了這位儀容頗為不妥當的淮城長公主,皆面面相覷,不知所言。 姜昭沒有理會他們,只是神色恍惚地往里頭走。 燭火流光之中,她瞧見了在靈堂內哭泣的皇后。 “母后……” 她喚道。 皇后仰頭看來,一見是姜昭,連忙就抹去了淚,收起脆弱的姿態。她疾步走到女兒面前,捏了捏她的手,指頭裹著紗布,掌心冰涼無比。 “你怎么穿得這樣少!”她嘴上斥責著,眼里卻流露出疼惜之色,“這么大了,鞋竟然也不穿,快坐下?!?/br> 她一面囑咐近侍去拿些衣物,一面拉著姜昭坐到團蒲之上。 身側是金絲楠木棺材,雕有雙龍游天祥瑞圖案,紋理精致華美。齊天子冰涼的身軀正躺在里頭。 姜昭輕輕咬著下唇,忍不住依偎到皇后懷里。 她依然不敢相信,那個疼愛她的父皇真的走了。 分明前些日子,她還和父皇吃了一頓飯,還討走了父皇最喜歡的玉雕。 那時候父皇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就將玉雕送到了她手上。 父皇的身體究竟是什么時候出了毛病了呢? 他分明、分明一直呈現著極為硬朗的狀態。 思及此處,姜昭的眼里又漫出了淚花。 她的父皇,在病痛纏身之下究竟裝了多久? 柳彧被提拔至國子監祭酒。 云藺在彈劾宣平侯之后,成為監察御史。 以及朝廷之上被罷黜貶謫的老官員。 這一切的一切,又是什么時候開始籌謀的呢? 姜昭水光泠泠的美目落在了棺木之上。 耳邊是低迷的吟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