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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周安晏因為黃慧這樣侮辱蘇文謙而深感不忿,對她的話也沒有半點在意。如今重新看到兩人交談的場景,周安晏不得不承認黃慧當時對蘇文謙的了解比自己更深。明明兩人都了然一身,但他們中間卻在一直有障礙,蘇文謙總是說,“安晏,我不希望別人覺得,我是靠你才有今天的成果?!?/br>周安晏移開視線,不想去看之后他們的一次次相處,那些過往早就深埋在他心底,不需要回憶他都能清楚每個細節。蘇文謙有名了,為了緋聞交了女友,他對周安晏那時候說一切都是公司安排,實際上他們有什么貓膩他都一清二楚。周安晏自覺得因為黃慧而虧欠他許多,所以默認了對方的做法,只要蘇文謙不動別的心思,他都可以等,畢竟蘇文謙對自己也不是沒有感情。就是這么一等,讓他等了足足四五年的時間。等到蘇文謙終于達到自己的目標,成為業內最年輕的影帝之后,他以為他們之間關系到底可以有一個轉變了,可事實是,對方仍然給不了他一個承諾。即使沒有季晨那件事作為催化劑,周安晏的耐心也早已宣告殆盡。回憶的景象播放到現在,終于來到自己出車禍的那個晚上,他還記得自己心情很不好,又遇上了一輛失控的大貨車。在意識到貨車的不對勁時,周安晏的第一個念頭仍然是要保護蘇文謙,畢竟這個男人他呵護了數個念頭,不能說放就放,而他自己則沒有想那么多,于是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車被貨車碾壓,撞擊,卡在山壁上不得動彈,接著,眼前出現了一片黑暗。這片黑暗倒是如他開頭所處的那樣平靜,不過許久不能從夢境中掙脫開來,倒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有命在?;蛟S自己就是死了吧,人們都說死亡之前都會瀏覽自己整個人生,他可不就是走馬觀花一遍?他不想相信自己是死了,但很快也不能不信,因為他很快看見他的兒子周志恒抱著自己的相片,抽抽搭搭的走在最前面。他還那么小,穿著黑色的小西裝,帶著領結,哭得眼睛好像核桃一般大,這里沒有人抱他也沒有人安慰他,只能讓他一個人這樣蹣跚的走著,看的周安晏心頭閃過諸多不忍。周圍是一個靈堂,布置得簡單干凈,除去不斷哭泣的周致恒,其余人人都低著頭,表現的十分悲戚。不過周安晏知道,這里面只有幾個是真心替他難過,比如他的管家唐宇,抿著嘴唇,沒有流淚,卻面色蒼白。還有季攀,估計剛從A國趕來,頭發都梳得亂七八糟,他的身邊跟著季晨,那只驕縱的小孔雀耷拉著肩膀,難得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在這群人當中,他沒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或許他受了傷,或許他不想來,或者他和自己一樣,已經遭遇了不測,但無論是什么原因,周安晏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感到難受。一個聲音在問自己,你想要這個結局嗎?不。我不想看見這個結局。他不想看見自己的兒子如他一般,被只追求利益的股東步步緊逼,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兒子一無所有,還未享受未來就要歷經失怙之痛,更不想看到他付諸心血的盛世被外人侵占,一番努力付之東流。他不愿意,也不甘心。他這輩子對不起的只有兩個人,第一是他的前妻黃慧,第二就是他的兒子小恒,前者他沒辦法彌補,后者他卻是來不及珍惜。周安晏是一個不會后悔的人,但如今他是真的后悔,他后悔自己沒花更多的心思和時間和孩子相處,而埋首于追求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不錯,蘇文謙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而他在那時候差點忘了,自己還是一個年僅六歲孩子的父親。可惜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呢,周安晏內心苦笑,他連自己是生是死都沒有搞清楚,又如何談及給孩子的補償。只是這樣沉重的葬禮,他不想看到第二次。他轉身往別的地方走去,四周黑洞洞的一片,始終不見半點光亮,再回頭,那場葬禮也在他的后方煙消云散。他只好繼續向前走,不知過了多久,遠方終于有一處圓形光環閃爍,此刻周安晏已經身心俱疲,卻不顧疲憊,一心往那個地方走去。冥冥之中,他仿佛意識到那就是出口,而自己正是前往出口的道路,慢慢的,他同那里越來越近,就在他近到可以碰觸它的同時,地下突然傳來一陣吸力,將他整個人從黑暗當中吸引過去。……“爸爸!”眼前突然出現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人看,把剛剛睜開眼睛清醒過來的周安晏嚇了一大跳。他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他的兒子周致恒,正趴在雪白的床沿邊,帶著哭腔的搖著他的手?!鞍职?,你終于醒了!”“小恒?!庇质且浑p手伸過來,把小孩一挾,徑直剝離他的身邊,周安晏抬起眼簾,只看見季晨手忙腳亂的把周致恒從周安晏身上撈起,一邊撈還一邊道,“別哭別哭,壓著你爸爸的手了,他還生著病呢?!?/br>小孩兒的哭聲驟然停住了,也不敢再往他那里撲。大眼睛外頭掛著搖搖欲墜的淚珠兒,顯得分外可憐,看的周安晏自己都不忍心,伸出手來摸摸他的頭。此刻他才發現自己是在醫院里面,四周都是消毒液的味道,手上還有點痛,是扎著輸液管??粗車牟贾脩撌歉呒壍乃饺瞬》?,窗戶前擺著綠色植物,很清靜也很舒適。唯一讓人感到刺眼的,是頭頂上那盞明晃晃的燈泡,不過那正是他在夢境中的圓形光環,在那片黑暗中,他一直朝著這個目標前行……“我睡了多久?”“你昏迷了好幾天,中途倒是醒過幾次,但怎么叫你都沒反應,把小恒都嚇壞了?!?/br>周安晏不記得他在中途醒過,季晨這么說,大概也是守了他幾天的緣故。他當然不知道,其實那個時候季晨自己都被叫不醒的周安晏嚇壞了。若不是醫生再三保證病人這個情況只是因為腦震蕩,季少爺早就發飆拆了整個病房。季晨把小孩兒抱到一邊,又伸手把他被子整理好,“你感覺還好嗎?要不要喝水?!?/br>周安晏搖搖頭,他不渴,只是想坐起來,季晨在看護床上找了個枕頭墊在他身后,又在他想要大幅度挪動身體的時候摁住他不讓動,“別動,你的手有點骨折?!?/br>于是他不敢再動,“蘇文謙怎樣了?”季晨冷下臉,“他沒事,連骨折都沒有。他昨天來過一次,你沒有醒?!?/br>周安晏輕輕哦了一聲。季晨不知道他這聲哦是放心對方安全還是失落對方不在,不過不管那個他都心里不爽。他心里頭其實很想把周安晏狠狠揍一頓,但顧忌著對方的傷勢,只能把這個念頭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