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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雷聲漸小,閃電消失后,山林里再看不見一絲光線。夜雨如潑,雨珠串連成線,織成厚重的簾幕,將山色遮擋在遠處,漆黑幽深。而寺內燃著昏暗燈燭,將一排高坐的佛像照得陰森猙獰。謝翡站在一座文殊菩薩像前,半邊臉隱沒在幽暗中,半邊臉被燭火照亮,清黑的桃花眼中閃爍微光。對顧方晏說完那句后,他垂下眼,又嘀咕了一句:“當然如果你還是要選擇修仙,也不攔你?!?/br>顧方晏抿起唇,糾結好片刻,才做出決定:“睡帳篷?!?/br>“顧弟弟真乖?!敝x翡抬手拍了拍顧方晏肩膀,“我睡覺很老實的,又有睡袋,你不用怕?!?/br>尤琛他們選了個背風的地方開始扎帳篷,謝翡和顧方晏過去搭自己那頂。這不需要什么技巧,撐起來就行。謝翡鉆進去,用手按了按地面那層,覺得有點薄,正要說什么,顧方晏把睡袋遞過來,道:“睡這個應該不會冷?!?/br>謝翡感受一番睡袋,抬頭沖顧方晏點了點,“好像還算暖和?!苯又鴨枺骸澳闼筮呥€是右邊?”“都行?!鳖櫡疥痰?。謝翡說那就睡覺的時候再說吧,把兩個睡袋放好,從帳篷里退出去。時間才8點,遠不到睡覺的時候,被困在這的有一波大學生,拿出了桌游棋牌和便攜照明燈,熱情地招呼大家過去玩。桌游種類有狼人殺和UNO。謝翡看了下手機的剩余電量,想到他們一共就帶了倆充電寶,如果一整晚都玩手機,肯定茍不到明天,提議去那邊玩。謝翡對UNO的興趣更大,顧方晏跟他一起過去。大家都是年輕人,很快就玩開了。謝翡在牌局上手氣一向好,又有顧方晏在旁邊不動聲色喂牌,打了個大概一個多小時,面前放的籌碼有了厚厚一摞,成為在場贏錢贏得最多的人。一些人困了,準備去洗漱睡覺,牌局到此結束。謝翡掏出收錢二維碼讓輸的人掃,回帳篷的路上,笑著低聲對顧方晏說:“在這種佛門清凈之地,被香火熏陶著打牌,還有點刺激?!?/br>“我看是贏了錢比較高興?!鳖櫡疥痰蛿恐?,眼底微帶笑意,輕輕拍了下謝翡腦袋。“贏了一百多,明天請你們吃早飯?!敝x翡看了眼支付寶上受到的錢,大方說道,接著搖頭晃腦感慨:“今晚運氣挺好,大概是我之前抽了張大兇的原因,把霉運全散走了?!?/br>顧方晏:“怎么不說是拜了財神的原因?!?/br>“嗐,玄不救非!”謝翡擺了擺手,十分不以為然,“小時候我媽每年過年都帶我上山拜佛,除了送子觀音,什么都拜過,該倒霉依舊倒霉,我媽非說我是心不誠?!?/br>顧方晏突然意識到,這似乎是謝翡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他mama和小時候。之前聽謝翡說和家里人關系不好,還曾聽尤琛提起過謝翡母親早幾年去世了,便以為他不太愿意回想這些事情。但令顧方晏沒想到,謝翡以一種放松的語氣說起這些事,雖然說著說著撇了下嘴,但話語帶笑,眼底映著佛像前跳動的燭光,微光閃閃,亮得驚人。“那你今天還拜?”顧方晏望定謝翡,低聲問。“那句話說得好嘛——”謝翡輕笑了一聲,“來都來了?!?/br>今天一下午都在走路,休息了一陣后,疲倦感涌上來,又被佛香熏了許久,謝翡坐著坐著,開始呵欠連天,趕緊收拾一番、換上睡衣,打著傘去僧人宿舍外的洗手池洗漱。顧方晏和他一起去。洗手池旁沒有遮擋,顧方晏撐傘,謝翡拆了兩支新的牙刷,擠上牙膏,然后將其中一支遞給他。“幸好我們自帶了牙膏牙刷?!敝x翡嘀咕著,“也幸好沒有中午就去酒店,把這些東西放下?!?/br>“該說幸好你懶,不愿繞一截路?!鳖櫡疥堂鏌o表情。“顧弟弟,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敝x翡往旁捅了一手肘。刷完牙,謝翡先洗臉,然后換他撐傘,讓顧方晏洗。夜色里雨勢半分不減,砸在傘上啪啪作響,聲勢駭人,仿佛要把傘砸穿,讓謝翡想起那個突然落冰雹的傍晚。路面有了一層積水,但凡穿帆布鞋運動鞋過來洗漱的人都走得小心翼翼,而謝翡腳踩涼鞋,行走起來無所畏懼。他大步大步踢著腳,遇見水流避也不避,直接踩上去——不過沒讓水花濺到顧方晏褲腿上就是了。忽然間,謝翡發現了什么,驚奇地抬起手:“那棵芭蕉樹被雨打彎了?!?/br>“你再得瑟些,你也要被打彎?!鳖櫡疥淘谒砼?,語調平平。“這叫有先見之明?!敝x翡得意洋洋抬起涼鞋,“叫你們一個二個不自帶拖鞋,現在好了吧,鞋子里能劃船?!?/br>顧方晏垂眸瞥了眼,這人腳丫子都被泡得發紅了,心說我看劃船的人是你,涼幽幽道:“一會兒泡個腳再睡,免得感冒?!?/br>謝翡扭臉過去,滿眼驚奇:“顧同學,沒看出來你還是個養生派?!?/br>奇完滿不在乎地嘀咕:“現在還是夏天,沒必要這樣,拿干凈水沖一沖就好了?!?/br>他說到做到,回去后草草沖了下腳,便跑進帳篷,研究起睡袋來。在他有限的十八年人生里,就沒遇見過這種艱苦狀況,因此是第一次使用這個,看了一圈,覺得應該直接鉆進去就行。廟宇外嘩啦啦的雨聲和呼呼風聲一刻不停,謝翡把自己往睡袋里囫圇一塞,然后拉上拉鏈,他以為在這樣的夜晚會失眠,但沒想到眼睛一閉,立刻就睡著了。顧方晏隔了一陣才過來,簾子一掀,看見里面的人把自己包得跟蠶蛹似的,只露出一個腦門。“不怕把自己憋死嗎?”顧方晏低喃一句,湊過去幫謝翡調整。帳篷外有微弱的燭光透進來,但主要光源還是手機手電筒照出的光線,亮度很高,謝翡被驚擾到,極為不滿地嘟囔了句什么,蠕動著試圖翻身。這情形像是被束縛住之后的不屈掙扎。謝翡非常不滿意,罵了一聲什么,竟是把自己給罵醒了。但眼睛只睜了一秒,下一秒又閉上,腦袋往旁邊一歪,重新睡過去。顧方晏被逗得笑了聲,關了手電筒,只借著佛堂里昏暗的光,垂眼凝視謝翡。“你怎么這么可愛?!鳖櫡疥淌种冈谥x翡臉側輕輕一碰,低聲說道。顧方晏鉆進自己那條睡袋,該系的該扣的都弄上,再拉好拉鏈,緩慢躺下。他將所有的動作都放得很輕,生怕吵著謝翡。帳篷外有說話聲和走動聲,出于照顧睡著的人,刻意壓得很低,但顧方晏還是覺得很吵。他有些失眠。而身側的人呼吸聲綿長平緩,幽幽的檀香從他身上透出來,很輕很淡,卻偏偏勾動他心弦。顧方晏想起第一次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