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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了頭。我再度回想起那日他被老母雞支配的恐懼,“噗”地一笑,眼前就是一片血霧,忽然覺得鼻子里熱熱的,下巴又涼涼的,一看,細碎的鼻血噴了一桌子,忙沖他彎腰道歉,捏住自己的鼻子。他一把跳出桌邊,匆匆跑到屋外了。我身子前傾按著鼻翼,自言自語道:“都說流鼻血是心火太旺,我成日間也就吃兩雞蛋也沒啥滋補,難不成是膽固醇超標了?!焙鋈活^被人一把掰向后方,我下意識便掙著脖子想低回頭,便聽上面傳來聲音:“別動,頭仰一會兒血就止了?!笔中睦锉蝗苏此呐磷?,后腦勺上頂著指腹的繭子,我還是忍不住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你放手我自己來?!?/br>“不放?!备杏X臉皮都要被他的指尖繃著扯到下面去了,我只好服輸,仰頭正好靠在他的小腹上,心中忿忿把他揉圓搓扁。不一會兒血止住了,他松了手,我揉揉脖子,道:“下次能輕點不?若是鼻血沒止住,脖子被你拗斷了怎么辦?”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背對著我道:“軍中已傳來消息,人手的替換部署差不多已經完成,宮中的機關也都做好了籌備。軒轅二人近日四處聲東擊西,胡青客不知軍事統籌安排,已是左支右絀?!?/br>他突然說了這么一通,教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便附和道:“現下進展順利自是極好的?!毙闹心行┳仆?。我想起空空如也的藥瓶,身子似乎要陷在黏糊的泥潭里,滋長的泥漿已經漫到胸口,即將攀上我的口唇,天光下的他驟縮成一個白色的影子,我想向他伸手號呼,卻動彈不得。“對了,何大人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將……你怎么了?”他又轉過身來。滯礙的空氣瞬間瓦解,我深深吸進幾口空氣,搖頭道:“沒什么?!蔽抑皇?,又要發作了而已。不知道是因為蠱毒還是抑郁本身的發作,抑或二者兼而有之,我發起燒來,成天昏沉沉地睡著,分辨現實夢境的唯一標尺就是慕容鉞是否存在,睡著的時候是光怪陸離的夢境,醒著的時候又只能聽到他的聲音,視野里充滿各種幻象——鮮紅的血跡、游戲的畫面、雜亂的歌聲還有哭泣,像是同時打開了多個頻道。恍惚間,我置身于一處陌生的天臺,身旁零散排列著層層剝蝕的朱色鐵架,上面還掛著幾塊看不清顏色的抹布,在陰沉的天色下微微拂動著。我瞬間明白這是何處,徑直往天臺邊緣沖去,未跑出幾步便被一堵無形的墻擋在原地。我試著扣了扣,前方混沌的景象清晰起來,像是電影院里的曲面影屏,每個像素點都瘋狂地涌入眼中,遠方尚有零星星辰,屏幕正中是個穿著蠟筆小新睡衣的女子。這個即將踩上天臺邊界的女孩子,是我的jiejie,陳凱程唯一的親jiejie。盡管眼前不斷模糊,我依然抬手擦眼死死瞪著前方,她提著睡裙坐上與她腳踝齊高的臺沿,拿出手機來,手機屏幕的亮光照亮了她被劉海遮了大半的臉。我突然意識到,我的jiejie,這個自我出生之時就凌駕于我的成績和尊嚴之上的惡魔,其實是很好看的一個姑娘,勻稱的五官、白皙的面容,一雙眼睛如兩汪深潭。她現在停下的劃撥的動作,握著手機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轉身,模糊的淚光中,看見身后暈染開的景象——在我的枕邊,手機屏幕亮起,上面的來電顯示“恐龍”,綠色的通話鍵在屏幕上顫抖著,卻嗚咽著發不出聲音。她耐心等到自己的手機屏幕暗了下來,又開機播了一遍。我的腦袋里像是炸裂開來,響起我的手機鈴聲、震動聲,疼痛難當的我不斷撞向前面的墻,然后腦中聽到“?!币宦?,一切都沉靜下來了,像是樂章里莫名出現的頓點,不懷好意地將牽腸掛肚的魚線猛地扯斷,任由聽眾因崩斷的思緒而手足無措。她將手機放下,又退了拖鞋,踩上灰色的、粗糙的混凝土表面,好像自己踩的不過是路上的一處隆起,越過后又是堅實的土地,就這樣漫不經心地跳了一下。面前的墻突然消失了,我向她奔去,幾乎觸手可及的瞬間我們之間的距離又被急遽拉開,仿佛另一個引力場的介入,將我阻隔在了事件之外,她向下掉落的身影卻毫無留戀地消失在視野里。我再也站不住,跪了下來,幾乎是匍匐著,沒有任何滯礙地爬到了天臺邊緣,費力坐了起來。盡管知道這是個夢,卻依然沒有能力阻止已發生的一切,我有點想哭出來,但是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塊,像是牙髓根除后神經的贅述,只有涼意蔓延到四肢百骸隱隱作痛,似乎聽到自己在說:“你哭給誰看呢?”“你,總是仗著比我大三歲,比我先上小學,先上中學,先當了大學生,然后先有了抑郁,然后還要比我先做出選擇。你怎么什么都要占先呢,分明在家里你也是最受寵的那個,分明在我的生活里你也總是更高明的那個,為什么一定要先我一步呢?”我坐在沿上,望著下方被畫上了粉筆人形的路面,一低頭看見一個我jiejie模樣鮮血淋漓的喪尸披著頭發,攀著墻,正移到我的腳邊,便隨腳將她踢了下去,摔在地面化為一團粉紅色的血漿。好像這兩年沒心沒肺的日子又將我碾了一遍,我站了起來,面對著前方晨光欲晞的瑰紅的天色,身上卻有一處響了起來。我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按下接聽鍵,緩緩的女聲流入耳朵:“小凱,對不起,我要離開了,以后不能罩著你了。不要老是熬夜打游戲,傷身傷腎;吃飯盡量清淡些,不要總是惹爸媽生氣。一旦有真心想抓住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手。就這樣吧,對不起?!?/br>我聽完便將手機扔了下去。原來這通電話,并不是我一直以為的求救信,而是她的訣別辭啊。我閉眼一躍,卻被什么東西攔腰截住,高樓黎明瞬間紛紛崩落。我醒了。但我的腹部確實是被死死抱著的,只好試著掰開腰部的手臂,身后有人嘆了一口氣,道:“你想掙脫也容易,挪到里面些,你已經在床沿上了,再往前就要摔下去了?!?/br>我喉頭干澀說不出話來,任憑他將我往里拖了幾寸。他沒問我發生了什么,只是淡淡責備道:“劉榮,你尋死之前能不能想一想別人,我方才差點被你帶下去了?!?/br>靈魂好像忽然驟縮成一團,在巨大的身軀里覺得一切都空空蕩蕩的,那些嘰嘰喳喳纏綿不休的情緒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讓我覺得無比空虛。過了許久,我才費力說出話來:“你別碰我了。雖然蠱毒發作需要一段時間,但指不定我下一瞬就毒發了,殃及到你?!?/br>他身子一顫,接著松了手,又將我從床上拉起,苦笑道:“莫非你到現在,還不肯信任我嗎?”我撥開他的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