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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這不是后代傳承的問題,這實在是在向公理人倫和秩序挑戰。向上位者挑戰,他還能相信“事在人為”這句話,但,向人倫秩序這一類的東西挑戰,他看不到什么好前程。“您覺得以前的種種都是您在對我妥協?”左維棠截了左券的話頭,聲音很輕很輕地問道。左券一愣,頓時知道自己有些話說錯了,家里那一攤子的事兒,還真不能單單放到他們父子之間談論如何如何,這里面牽涉的東西又多了去了,不管是他當初從軍還是出柜,這一茬茬的事兒……左券微微有些暗暗生愧,但看了看對面與左維棠并肩坐在一起的韓武,又拉不下臉來說什么。“爸,我活到三十歲了,有些事情我不說,不代表我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是看不明白,我今天也不問你其他的,你還認我這個兒子嗎?”左維棠看著左券那一瞬間尷尬的表情,還是微微嘆出一口氣,眼神沉了沉,問他。左券被這一問弄得腦子更加發懵,心里卻擂起了打鼓,這叫什么問題?他要不想認他,早就隨他去了,何必鬧到今天這個地步,丟著一張老臉來做這一團團的糟心事兒?左券心里氣悶地想著,但卻不敢開口應答,雖說他一時也摸不透自己現在的心態,但他卻隱隱察覺到,他要是答了,有些事就再無轉圜的余地了。左維棠看著左券有些發青的臉和發飄的眼神,半闔上了眼皮,復又睜開,定定的看著左券,眼神閃了閃,還是拿起韓武的左手,并著自己的左手攤到桌子上給左券看,韓武擔憂的掙了掙,沒掙開。“爸,我現在沒有什么想法,我就是想和這個人過下去,您能接受,我依舊是你的兒子,您要是不接受,您就別認我了,但我依舊把你當父親!”左維棠一字一定的說了這一串話,說完,就一瞬不瞬的看著左券。左維棠一番話說得看似在退步,實則就是在逼著左券做決定,要么,就接受了事實,以后別再動不動搞小動作,要么就當沒有這個兒子,即便左維棠說了他依舊把他當爹,那也是在道德倫理之下甩不掉的東西。左券被左維棠的一番話堵得眼睛直發愣,臉上顏色是青了紅,紅了黑,黑了白的,眼看著頭上都要有冒煙的趨勢了!韓武才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微微呼出一口氣,不經意間瞄到了玻璃窗外的一幕畫面,心思動了動,開口說道:“左伯父……我知道你不喜我這樣叫您,但是喜不喜是您的事,我卻必須這么叫您?!?/br>“你往外面的街道看看……”韓武溫和的說著。左券不明所以,但在這僵著的時刻里,他還是照做了,往外掃了一眼,沒看出什么異常來,又回過了頭。韓武笑了笑,“您是不是覺得街上沒什么好看的?那是因為您現在的心情關系,您可以再回過頭去看一向,在九點鐘方向有一對父子,您看到了嗎?”左券愣愣的照著韓武的指示又看了過去,見確實有一對父子,兒子正賴在街邊的一只小狗身邊,狗很臟,半大不小的,看著也病怏怏的。父親看不下去,硬拉著兒子要走,兒子正死活不同意,蹲在地上,也不嫌棄狗臟,伸著小手在摸那只狗,狗也比較乖,雖然看著有些病弱,但好像多少知道小孩兒的善意,并沒有躲閃,也沒有咬過去。但是父親卻依舊嚇了一跳,一把拉起了孩子,抱在了懷里,就往前走。孩子再父親身上扭動不已,小嘴一張一合似乎正試圖說服父親什么,但是父親依舊是板著臉,呵斥著小孩兒,小孩兒癟著嘴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父子倆到底說了什么,坐在這里的韓武和左券都聽不到,父子倆之后的情況,也隨著他們父子慢慢走遠而看不到了。韓武和左券一起收回了視線,韓武認真的望著對面的左券,“伯父,您覺得這對父子和那只狗之間大概是個什么事情呢?”“不就是那小娃要養那只狗,他老子不讓嘛!”左券一頭霧水,卻依舊說出自己的看法。“為什么不讓呢?那小孩兒那么喜歡那只狗?!表n武輕輕握住左維棠放在桌面下的手,繼續問著問題。左券狐疑的看了韓武一眼,又去看左維棠,卻得不到什么回應,左券心里那口氣依舊堵得很,口上口氣差了幾分,“太臟!”“對,那也許就是那位父親的看法,覺得這只狗太臟,也許還有些什么病,也許這么病怏怏的帶回去還活不了幾天,與其這樣,他可能覺得,他完全可以去店里給小孩買一只?!表n武微微點頭,贊同左券的話,驀而話鋒又一轉。“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小孩兒怎么想的,那只狗又到底怎么樣?父親也許沒想到。父親想的并沒有錯,他覺得自己是在為自己的孩子考量,他覺得孩子太小,還想不了那么多,他覺得孩子還不懂事,根本不會去看一只狗好不好。這一切,在每個父母與子女之間都在發生著?!?/br>“但是,那個孩子呢?那只狗呢?孩子現在喜歡的就是這只狗,也許不夠好,也沒有什么名貴血統,也許還生著病,但孩子喜歡,這是孩子的選擇?!?/br>韓武看著因為他的話陷入一種沉吟狀態的左券,又接著說,“有時候,人總是忘記喜歡這種情感所帶來的力量,這只狗帶回去,也許會花費一個家庭一定的時間和金錢去照料到它恢復健康,但比起去買一只名貴而不受孩子喜歡的狗,哪樣更值呢?父母總覺得自己考量到了最全面的事情,就一定是最好的了,大部分時候確實如此,可包括所有的事情嗎?”最后一句,韓武說得微微用力了些,引得左券抬眼看他。韓武歉意的笑了笑,“伯父,您再看看外面的行人……”左券皺眉,不愿再依著韓武的意思,韓武也不在意,自顧自的看了過去,手上握著的左維棠的手,無比的安心。“您看,外面這么多人,每日都這么來來往往的,就是那些標榜了精英名號的,也不能逃脫普通人的身份。普通人在做什么,吃飯睡覺工作娛樂,他們所做的這種種歸結到最后,也不過是生活罷了!”“人是社會動物不假,但是人終究不是為了別人生活,你看外面走動的臉上帶笑和不帶笑意的。他們的表情也許不能評判他們的生活,但是這些表情卻不是為了其他人事而來的,說到底,還是發自于他們自己的?;蛘呤菫榱伺缘娜嘶蛘呤孪脖欢?,但終究,歸結到最后,真正能讓悲喜延續下去的,依舊是他們自己?!表n武輕聲說著,這樣的理論不一定對,也許在真正的哲人或者辯論家面前,會被駁斥的毫無立身之地。但今天,此情此景下,卻能去觸動一個固執老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