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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表態,誰敢說半個不字。何況余秋遠所說未必是假,而他們這位便宜的同門說的也未必是真。小靈峰弟子個個都閉上了嘴,一切只到金光頂再下定論。一道道身形化作流光劍影,踏劍而去。金光頂的鐘,已數百年不曾敲響了。蓬萊的金光頂,有一座金鐘。金鐘響皆為蓬萊大事。頭一回,是因為蓬萊圣祖參悟道意,踏了虛空而去。第二回,是小靈地開啟,余秋遠出關,從此蓬萊金光頂多了掌山真人,一切如日月輪轉,漸升漸盛。后來無大事便不曾響過。而今日,金光頂的鐘聲,響徹了整個蓬萊。連南海中的魚都冒出了頭來。金鐘之聲傳遍蓬萊,峰內峰外自然無人漏聽,該去的都去了,去不了的,也在望著。玉璣峰上,符云生扶著窗欞,望著遠方的天空,面上露出懷念。他已經醒了,覺得很好,除了再無法御劍飛上這云端。沒有去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不能飛的傅懷仁,一個是雖然能飛但要照顧兩個不能飛的晏不曉。晏不曉端著一碗靈草汁,走進屋來,見到站在窗前的符云生,頓了頓。他是能理解符云生的。如果要他將多年所學全數廢棄,恐怕都不能像符云生一樣淡然處之。安慰人不是晏不曉的專長,這應該叫傅懷仁來。但是傅懷仁在看書,聽說看很重要的書,是容庭芳交托他的。“如果心有不甘,可以從頭再來?!标滩粫缘脑捲谀X子里轉了一圈,覺得沒錯,便更堅定地說,“活一天練一天,總是能恢復七八成的。何況,你雖未結成丹,亦反噬了根骨,但并不如先開始預料的那般糟糕?!?/br>符云生卻道:“糟糕的?!?/br>“糟糕的?!彼f?!笆俏以愀??!?/br>晏不曉琢磨道:“修道者心比天高?!碧热粜牟槐忍旄?,也就不會想要逆天而上,情愿受這天劫,也要與天齊肩共行了?!澳悴贿^是急于求成了些,不必放在心上?!?/br>話是沒錯。但符云生放在心上的,卻不是這件事。他只是在想,失敗了,結不成丹,離師兄——更遠了。符云生不是一個上進的人,他笨,道法劍意參悟不透。玉璣峰上下,別的弟子一天就會的,符云生要學三天。郝連鳳一點就通的,符云生可能要大半個月。但因為他不上進,所以他不覺得有什么不服氣,反而時常因為郝連鳳的聰慧而驕傲。但他這位師兄,心太果決了,果決地令人生寒。符云生被關在山洞里時想了很久。平日里白絳雨囑托他,叫他多跟跟郝連鳳。他一直記在心上,勤勤懇懇,郝連鳳去哪,他就去哪,已成了習慣。倒是從沒發覺,如果有一天,他不需要跟著郝連鳳了,或者郝連鳳不叫他跟了,他竟然一時無所適從。而他平時自以為耍的小聰明,跟著粘著郝連鳳,也不過是因為對方不計較,甚至肯停下來等等他。但那不行啊,就在符云生連一己之力都沒有,攔不住郝連鳳之時,他才突然發現他們之間的實力懸殊,相差如此之大。符云生突然明白過來,如果郝連鳳執意要走,他是根本攔不住的。他之所以能攔住,不過是靠往日那點師兄弟的情分??赡乔榉謮蛏顔??萬一不夠深呢?他只能永遠等郝連鳳停一停,好叫他追上去嗎?……往日兜轉在心,符云生思來想去,平生頭一回想要變強一些。他想要自己能追上郝連鳳,哪怕是一星半點。才好叫他師兄在離開時,還能抓住他的衣服尾巴。而不是被遠遠甩在后頭,連追逐的可能都沒有。但素日里不努力的根基就在那里,并不會天賦異稟大顯神通。失敗是必然的。當他失敗的時候,符云生才發現,原來除了郝連鳳遷就他,他什么都沒有。“晏道長,你說?!狈粕?,“我該如何抓住風呢?!?/br>晏不曉:“……”試探道,“拿個麻袋?”灌一下嘛。符云生:“……”對不起,問錯人。“可是懷仁說,風花雪月,是用來看,用來聽,用來聞的。并非天生用來替你裝點門面?!标滩粫哉f?!扒咂湮?,賞其色,觀其順勢,方為如意自得?!闭缭录久蓝淌?,但若拔光它的刺,摘下來放在花瓶中,它便不叫月季。只能叫,一朵花。金光頂上弟子飛來一層又一層,半數在空中,半數在山間,再余一些在金光頂大殿之前。五位峰主難得齊聚一堂。上回他們聚在一起,是因為余秋遠死了。這回,又是為了什么呢?白絳雨袖手站在一旁,他看向蘇玄機,蘇玄機亦不明所以。郝連鳳站在白絳雨一側,望著余秋遠身旁的容庭芳,心中卻在沉思。容庭芳站在一旁,就站在余秋遠旁邊。掌山真人玉冠高豎,自容庭芳在幽潭說了一身彩衣比較好看后,尚未換回原來的衣物。一身紅衣,烈焰灼世,如此冷眼肅穆的模樣——瞧著張狂至極,竟比他還像個魔頭。他很久沒見余秋遠動千機劍了。余秋遠對著容庭芳時,向來是臉上溫和嘴上犀利手上更是不留情,但,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眼底滿是冰冷,仿佛看的不是一個人。是他平日所見都是表相,還是如今的余秋遠才是曇花一現呢?容庭芳一時竟產生了迷惑。“都到了嗎?”余秋遠往前一步,底下的竊竊私語便都停了。他目光在下方逡巡一圈,隨后弟子們將小靈鎖扣著的人給押上來。“余真人?!卑捉{雨見底下眾人竊竊私語,而那蓬萊衣飾的歪和尚被小靈鎖扣在那里,心想看來只得他當這個出頭鳥探探風了。上前抱拳道,“這位弟子不知犯了什么錯?”“弟子?”余秋遠笑道,“蓬萊還沒有這么大的心,將萬佛閣歸為己有?!?/br>“我今日叫你們來,有兩件事?!?/br>“一件,是同大家介紹一個人?!庇嗲镞h看向黑面僧,對方陰沉著臉,但陰沉著臉又如何,還是為階下囚。余秋遠毫不在意。做事有因必有果,哪怕是逃了這數百年的因。他伸手一指,道:“此人渾水摸魚入我蓬萊居心叵測,今日既被我撞見,便不能輕饒。好叫各位知曉,他假黑蓮萬佛之名作惡多端,傷人無數全數安在萬佛頭上?!?/br>底下眾弟子一陣嘩然。黑面僧哼了一聲。一派胡言。他如今說不出話,但雖然被押到這里,黑面僧也根本不怕。余秋遠抓他,不過是因為當日在滄水,他不知容庭芳和余秋遠就在眼前,曾經口出狂言得罪過他二人罷了。然而不做就是問心無愧,蓬萊真人既然當真,說不得那些傳言就是真的。倘若余秋遠真要因此拿他生事,他便將這些全部吐出來,是余秋遠親口承認的為美色所惑。倒是要叫這些弟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