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
老經理忙著指揮員工干活,根本無暇跟他搭話。孟雪回撓了撓頭,動作利索地把海報卷成小圓筒,徑自往挎包里一塞,靜悄悄地撲紅了臉頰子,是未起賊心先而露怯。回去的時候,孟雪回騎著一輛六成新的腳踏車走街串巷。從五金店里新修好的收音機,別在后車座上一路響過去,把他身上的薄外套呼啦啦吹起。孟雪回在愜意之余,快活地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意圖重溫自己上輩子戴著耳機飛單車的瀟灑。舊民巷一帶的水泥路修得坑坑洼洼,是遠近居民們公認的難走。平時除了孟雪回這等窮住戶,幾乎是人人繞道而行。久而久之,這片環境的節奏也跟在后面慢下來了。外頭的小馬路跟大商場成了城市街景,舊民巷則成了拖著上海的小尾巴,逢人走過,動僦能擦出兩道黑灰來。而帶動本地經濟的是一棟掉了墻皮的老居民樓,此建筑如同一個包羅萬象的小萬花筒,樓上住著上??谝舻睦瞎媚?,樓下騰給香港來的包租婆,另有邊角旮沓的小空屋里擠滿了拖家帶口的外地戶。孟雪回所住的那間小破院子,正對著老居民樓,兩相較之甚至條件還比它不如。因為小孟是實打實的窮,日常除了把屋子給打掃干凈以外,根本沒有閑錢去維修零碎物件。這般看來,說他住的是陋室也不為過。孟雪回一路顛著屁股回陋室,途經老居民樓,聽那咕噥的上海話跟咿呀的閩南話煲在一起,是左一嗓子南腔北調,右一亮喉天高地闊,罵孩子的,念老公的,叨媳婦的,協力奏出一支缺章欠序的交響樂,嘈雜又熱鬧。他踩著腳踏車搖頭晃腦下了坡,想剎輪胎帶一下緩沖,沒想到勁兒使出去了,手里卻把了個空。松動的剎車失去了挾制速度的好作用,車龍頭撞在前籃上哐當哐當地響。孟雪回在下坡路上停車未果,飄了一頭的冷汗,他“噯噯噯”,“噯”了一路,連人帶車直直沖了下去。是時,巷子口停了一輛頂闊氣的別克汽車,一層黑色殼子亮锃锃的,從后視鏡里倒映出孟雪回發梢飛揚的慌亂身影。這一下子沖上去,車尾甩得干脆利落,孟雪回是顛了自己的屁股,也把人家的汽車屁股給撞掉了漆。幸而他摔在了干草垛上,沒有造成皮rou傷,扶著墻壁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兩步,腿腳也還靈便。孟雪回來不及欣慰自己福大命大,轉而揣著小心肝走到汽車旁邊,用食指沾著唾沫往車身上蹭了蹭。令人心痛的是,后備箱的外殼凹進去了一大塊,如同裝在蒸屜里塌了面的黑糖糕,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可以恢復原狀的模樣。孟雪回rou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仿佛那塊凹痕不是撞在車上,而是傷在他的腿上。不過想想即將攤身上的大額賠償金,其困苦程度比起剁腿來也差不許多。果不其然,方才鬧出來的大動靜把車主給招出來了。車主人不在他處,就在老居民樓對面的茶水接待處里。這邊哐當一撞,那邊茶水缸子嘩啦一潑,罵罵咧咧地朝著孟雪回飛奔而來。“我嘅乖乖,車子被撞成這個樣子了啊,怎么這么不講道德,真系活見鬼嘅,死衰仔……”來人是個身穿工裝服的小老頭,把一口不甚標準的普通話說出了洋文的摩登腔調。孟雪回愣在車子旁邊,被他給罵傻了眼。而小老頭一手指著別克車上的凹痕,一手扶著老花眼鏡,罵起人來滔滔不絕,口水飛濺起來,跟市場外邊撿菜葉的兇悍婆子勢均力敵。“陳導陳導,有話大家到里頭坐下來慢慢說,消消氣消消氣啊?!狈繓|太太是個做慣了好話說的和善性子,眼見孟雪回遭了殃,連忙跑出來打圓場。被尊稱為“陳導”的小老頭,聽了這話先從鼻子里歪哼了一聲,再抬眼一掃孟雪回,臉色并未見好。他是個小有資產的香港人,早年投資影視行業發了家,幾番大生意做過去,起了來內地撈金的念頭。今個兒陳導到這邊來,是為了拍電影取景的。先前也物色過許多地方,然而乏善可陳,獨覺這一處是市井小民鮮活百態的生活縮影,很利于他來挖掘靈感。只沒想到突然殺出個孟雪回,叫他事沒談妥先敗了自己的雅興。孟雪回有苦難言,挪了挪腳上的舊皮鞋,想賠損失沒錢賠,這便撓了撓頭,試探性地開口道,“要不您給寬限兩天,我……”陳導沒等他把話說完,抄起手上的合同單,指著孟雪回的鼻子喝道,“窮仔你講什么大話啊,你當我的車子系你賠得起的嗎?”孟雪回眼見合同單子在他手里舞啊舞,很有招呼到身上來的趨勢,忙下意識地抱住自己的腦袋,并未想要反抗。陳導說的不錯,這車子的確是他賠不起的東西,除了任打任罵,還真想不到別的解決辦法。這頭的老先生鬧得不肯罷休,那頭摔裂殼子的收音機還在地上放歌,兩相同步起來一唱一和,可惜沒有捧場觀眾,只得上演一出寂寞的滑稽戲。收音機里的滬上名伶正咿咿呀呀唱到纏綿處,忽而車里傳來了動靜,打破了車外的僵局。緊接著,車門的鎖眼一開,從里頭下來了一雙咖啡棕的方頭皮鞋。鞋子的款式是當下的新潮賣相,論及做工也很考究,一看就是從外國人開的“靴小鋪”里,特地定制出來的上等貨。孟雪回茫茫然抬起頭,在鞋子主人映入眼簾的那一瞬間,默默緊了緊卷在挎包里的海報。他疑心是夢中人從畫上走了下來,區別在于,面前貨真價實的正主,只往秀挺的鼻梁上,多戴了一副細框架的金邊眼鏡而已。作者有話要說:如若喜歡的話,拜托點個收藏呀,(揉小可愛軟乎乎臉蛋第3章留聲機不同于海報上摘下眼鏡的溫雅形象,秦慕白站在那里,清冽的目光透過金邊眼鏡,往風里帶了一層微薄的寒意。他眉頭輕挑,在孟雪回的臉上逡巡片刻,末了,垂下濃秀的睫毛向前走去。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步一步地挨近,在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孟雪回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唯恐自己愣了神的目光會輕慢到他。秦慕白循著音樂而去,走到墻角處腳步停了下來,把手伸到腳踏車的后座上,啪嗒一聲,摁掉了收音機的開關。待轉過身來看到自己被孟雪回的目光籠罩,秦慕白錯開視線,雙手插在西褲兜里回了他一個字,“吵?!?/br>說這話的時候,秦慕白的語氣是輕描淡寫的,只動了動眉頭,表達了自己心中的不安耐。“William,你怎么一直待在車上,到地的時候沒跟著劇組一起走嗎?”陳導看到他來,也不忙著跟孟雪回掐話,抬手正了正臉上的老花眼鏡,上前笑問道。秦慕白微不可查地跟他點了點頭,嘴里淡淡“嗯”了一聲。他作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