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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粼粼而行的馬車上,手里緊握著那張被汗水打濕的字條。 故土自此遠去,再無相見之日。 第2章 我是措侖,你是什么? 渡左道河,過巖泉城,走拓魯戈壁,攀湟水北麓,緣崖而行。 從暮春到隆冬,和親隊伍最終停在雅江畔的鳳谷關時,時間已經過去足足九個月。 雪域與東齊兩地以雅江為界。此時武暮臘月,北風蕭瑟,萬木凋零,江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啟稟殿下,風雪已停。臣遣手下探查,可踏冰渡關?!彪S行護送的左驃騎大將軍文正山沉聲稟報。 南平正端坐在錦團之上,聽得此言,撩起馬車簾帳一角,向外望去。果然同文正山說的一樣,纏綿數日的驟雪已經停了。 橫亙起伏的山脈與江面連成一體,空曠無垠。雅江在塵封的冰下咆哮,伴著凜冽的風,吟唱出蓬勃而涌動的轟鳴。 南平見慣了東齊的亭臺樓閣、雕梁畫棟與三月煙柳,面對如此不羈的開闊景象,竟一時愣住。 車外卷進來的涼意幾乎要把她懷中暖爐凍結成冰。她卻無知無覺。只管靜靜看著,如墜夢境。 “按婚約之期,雪域迎親隊早應在對岸等候。但不知為何,現下卻不見蹤影?!蔽恼降倪t疑打斷了南平的沉思。 她順著將軍馬鞭所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河對岸的綽綽白霧里,竟空無一人。 “無妨,等便是了?!蹦掀筋D了頓,溫聲道。 這一等,就是三日。 第四日頭上,對岸總算響起了嘈雜的人馬聲。雪域使節及到岸邊,東齊譯官奉命前去交涉。 南平公主在車內靜候,呼吸都因為緊張,比前先沉了些。 ——婚使在京中時曾說,瓚多企盼貴女已久,將親自從高城前往雅江迎接。 怕是再過不大一會子,她就要見到自己未來的夫君了。 在京中時,教養嬤嬤曾給過她一本畫冊,上面墨筆勾勒歷代瓚多的模樣。最近這一位描繪的不大清楚,單能瞧出是個魁梧漢子。 不知真人又會如何? 然而等了好半晌,譯官都沒有歸來。 貼身婢女玉兒與阿朵好奇的想要扒窗去看,被公主一個眼神止住了:“此處不比東齊,凡事更要謹言慎行?!?/br> 兩人挨了訓,諾諾坐下。 就在此時,遠處爆發出獨屬于雪域的大笑和熱烈的叫喊聲。音浪一陣高過一陣,大有要把車頂子掀翻才罷休的架勢。 南平生出些不妙的預感: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就在她糾結是否再派人去探時,譯官終于返了回來,隔著車廂稟報:“殿下,瓚多自言’不便前來’,遣大臣葛月巴東迎婚,護送殿下前往高城?!?/br> 他話音剛落,東齊的隊伍里隱隱有了不安的躁動。 對方不按禮制行事。明明路途更近,卻遲了足足三日才到。 “不便前來”這四字用得含混,連借口都算不上。葛月巴東只是個大殿上參贊大臣,并不是什么雪域的高官顯貴,分明是來應付了事的。 這壓根是有意要給南平公主下馬威,掂量掂量她的斤兩了。 血流沖得南平耳膜嗡嗡直響,憤怒和屈辱幾乎要壓抑不住,翻滾上來。 隨侍們左一個“放肆”,右一個“大膽”,恨不得把唾沫星子化成鐵釘,將雪域迎親的隊伍扎個稀巴爛。 就在群情激奮之際,南平無意間觸到了袖中的錦囊——趙澤的字條被看得多了,有些磨損,她便小心翼翼把它裝了進去。 錦囊絲滑的質感平復了她的情緒,良久后,南平開了口:“備馬,拔營?!?/br> “殿下三思!”隨侍看不過眼,紛紛來勸,“咱家定要給他們幾分顏色瞧瞧!” “拔營?!蹦掀揭袅坎淮?,語氣卻肯定。 她打小就是不服輸的性子。 對方這么做,就是要激怒她,看她慌亂出丑,平白落下口舌。 她若是若無其事,反倒讓人家的計劃落空。 小不忍則亂大謀。 前路漫漫,她須得拿住東齊的顏面。讓他們明白,自己不是好相于的。 主子既然拿了主意,下人再不忿,也沒有多說的道理,于是隊伍很快行動起來。 “恕臣不能再送?!蹦掀蕉酝蝗豁懫鹉腥说穆曇?,卻是文正山躬身行禮。 因兩地合盟之約,他手下護送的軍隊只能停在在此處,不可再往前。如今交接完畢,剩下的路,只有南平和她的侍從自己走了。 南平沖他頷首:“一路有勞將軍?!?/br> “殿下,保重!”文正山聲如洪鐘。 身后軍士們烏壓壓一片跪倒在地,齊聲祝公主前行無憂。 南平不語,垂下了簾幔。 碗口大的馬蹄砸在冰面上,揚起似雨聲又似雷聲的噼啪聲,拉著車隊向對岸挺進。 *** 過了江,又是迥異的風景。 河灘被先前的積雪覆蓋,觸目所及之處皆是蒼茫茫的白。偶有點墨似的蒼鷹盤旋而下,磔磔作響。 從雅江前往高城的路極是艱險,須得翻過貢寥雪山。有道是:“磴道盤且峻,巉巖凌穹蒼。馬足蹶側石,車輪摧高岡?!盵1] 巍巍山崖,直戳天際,白霧皚皚,如入浮屠境。沿途牦牛角聳立于石堆,骨意森然,據傳是辟邪之用。 景色雖說壯美,但南平心里堵著一口氣,除了小解,連車都沒下。成日坐在錦團之上,神仙打的身子骨也扛不住。 好在熬過這段險途,隊伍終于趕在入夜后停下修整。 草草扎就的營房內,爐子上的水冒出騰騰而上的霧。晶瑩的鹽巴融進去,轉瞬就消失不見。待到咕嚕作響時,玉盒里的茶餅被阿朵取出,敲碎開來。 滿溢的茶香四散,隨著氤氳的水汽一起,無聲無息的模糊了離人的眼。 “殿下,請進茶?!卑⒍湫⌒囊硪淼陌鸭搴玫牟璞K端給公主。 南平接過,品了一口。暖意好像火舌一般,順著喉嚨往腹中淌,整個人都舒坦了。 “剛剛取炭火的時候,瞧見外頭落了雪,可好看呢?!卑⒍湫σ饕鞯氖岸薏杈?,隨口道。 南平再端架子,到底還是小孩子脾氣。這幾日在車上憋得狠了,一聽這話,突然起興,起身披上黑狐斗篷:“走,我們看看去?!?/br> 出了帳子,四處一片蒼茫,果真落雪了。軟靴一路碾在薄雪上,咯吱作響,別有一番情趣。 提刀侍衛待要跟上,卻被公主揮退——她想單和阿朵兩人散散心,說說體己話。 不知是不是因為站的地方高,襯得橫亙在天上的月亮格外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著似的。 “這兒的月亮竟也這么圓?!蹦掀教ь^,微有些詫異。 “是啊,圓得跟胡餅似的?!卑⒍涓胶?,肚子應景的跟著咕嚕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