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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在兩處頓住。修士望著殿下越見嚴肅的面容,瞥了眼內容,一個是商客每年固定的走商路線與時間表,一個是母體懷孕期的飲食情況。“有什么問題嗎?”耶狄斯合上資料,沒有說話。日頭西斜。耶狄斯起身,修士沉默跟隨,耶狄斯路過長廊,走馬觀花般打量著兩側的壁畫,從亞父創教,光暗爭奪廝殺的興衰榮辱,到歷代教皇的畫像。殘陽如血,落了耶狄斯半身。修士只見殿下的表情被映得模棱兩可,側身立于初代教皇亞父的畫像前,聲音說不出是悵然還是欣然道,“我十九歲被強制帶來這里,原以為是鉆進一個牢籠,沒想到會是一片放飛的蒼穹——這里讓我感到親切,說不出的。差點連我都信了所謂的‘圣嬰’使命?!?/br>“殿下——”耶狄斯回眸,沖修士搖頭,“并不是妄自菲薄,我很清楚,非常清楚?!?/br>不等修士再說什么,耶狄斯的目光重新落回畫像上,這個享譽圣光教史被信徒奉若神明的老人,擁有能感化世間一切的和藹面容與睿智深邃的黑眸,但耶狄斯打心底感到排斥,覺得這黑夜般的眸子藏著無人可知的野心。“若能只相信別人想讓我相信的內容多好,有時候我很痛恨自己的眼睛——為什么總是把一切看得太過清楚,清楚到——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br>修士被殿下少有的情緒外露驚住,卻仍一頭霧水,不知殿下怎么了?自他被分來守護歸教的殿下,注視他從少年變成一個男人,心中對殿下的印象一直是強悍的,刻苦的,拒人千里的,責任感超群卻私欲淡薄的。別說發牢sao,殿下連非議他人都未曾有過,如今見他暗含自嘲,不知是什么打破殿下豎在內心的壁壘觸動到深處。修士跟隨殿下離開長廊。殿下走得很慢,一言不發,遠望日落,漫天余輝逐漸被黑暗吞沒,天色漸沉。修士目視殿下高大的背影,總覺得這黑暗仿佛把殿下都吞噬了。回到寢室,耶狄斯叫人拿來血族的資料,凌晨鐘響前能讀完的內容,他坐在桌前翻了一整晚,反反復復摩挲著唯一的二代純血的內容,沒有真名,不知容貌,不清楚天賦技能,只有一次次遭遇教廷暗殺的記錄。待微光打破漫漫長夜,耶狄斯燒毀那張記錄。一大早,底下遞來邀約的帖子,署名修西。耶狄斯乘馬出行,修士們隨后翻身上馬,準備像前幾日一樣不近不遠跟在后面。騎遠幾步的耶狄斯這時回頭,目光滑過修士們腰側的圣鈴,驅散眾人準備獨行。修士們勸阻,耶狄斯一意孤行,留下一句違命者撤銷職務,不再耽擱,一甩鞭騎馬離開。耶狄斯的馬速很快,風刮到臉上,表情越發沉凝。目的地有些偏遠,一路上人煙稀少,策馬奔行數個小時,終于見到一片藍紫色的花海,野生鳶尾花在風中搖擺。漫步花海的少年回眸,見到耶狄斯,笑著走來,笑容眩目極了,讓下馬的男人踉蹌一下,有些恍惚。彎彎的眉眼映著金發與碧眸,仿佛暖陽灑落波光粼粼的碧湖,少年自成一景,遠比滿山繁花更動人心扉。耶狄斯陪著少年,把最無聊的事做得一絲不茍,少年要編花環,他就摘花,認認真真對比花色花型,少年接過,十指如飛,靈巧編織,不過片刻就大功告成。“垂下頭?!?/br>耶狄斯瞄著少年眸中的狡黠,明白他的想法,卻聽話彎腰。少年給耶狄斯套上花環,快中年的男人,五官早已脫離稚嫩,略顯硬朗的棱角與柔美的花環搭配,顯得不倫不類,實在不算好看,少年撲哧笑了,耶狄斯表情卻變也沒變,甘心做個小丑,在此刻還是他弟弟的少年面前。“你怎么這么聽話?”耶狄斯垂眸,盯著少年,難以表述的表情讓師宣笑容漸漸收斂,“想說什么可以直說,能忍到現在你也很厲害了?!?/br>“修西?!?/br>師宣彎腰摘取一朵鳶尾花,漫不經心抬眸。“該回去了?!币宜故栈匾暰€,轉身率先離開。師宣跟在他身后,把花瓣一片片撕掉,灑落一路。“你真不問?”“這次回去,不要再來找我了?!?/br>“一點不好奇?”“忘了我這個哥哥,遠離都城?!?/br>兩人答非所問兩個回合,師宣撥弄著僅存的一片花瓣,“我說,你到底在想什么???”耶狄斯示意師宣上馬離開,少年不走。耶狄斯直接抱著少年上去,一拍馬屁股,少年比他更硬來,直接跳下飛奔的馬背,在地上滾了幾圈。耶狄斯心中一跳,壓下滿腔關切,一步步走去的腳步越來越沉,幾近拖曳,眉宇間有些疲憊。男人輕揉眉心,仿佛揉散最后一絲情分。俯視灰頭土臉的少年,沒有伸出援手,等少年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才道,“……在你眼里,我真就那么蠢嗎?”師宣拍灰的動作頓住。耶狄斯語氣毫無波動,“或許我該順著你給的思路去想,想母親曾被襲擊,血rou相連的可憐弟弟不幸變異,消除警惕,繼續接納你疼愛你?!?/br>耶狄斯頓了一下,娓娓道來,“難以忽視的蛛絲馬跡太多,多到我閉上眼睛都無法裝瞎。你大概篩選了很久,一個丈夫臥病在床的妻子,一個離開與歸來的時間都剛剛好的富商,接下來的矛盾激化與情節發展幾乎天衣無縫,但還是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如果你的來歷同吸血鬼類似,一身死血臭不可聞不會被吸血鬼追逐。于是,我想了又想,聽說血族中血統越純正,天賦技能越高,血液蘊含能量越高,大概吸引他的是這個?”耶狄斯繼續道,“……在母親懷孕之前,一位血族在小鎮附近中了埋伏,被絞成rou末,本是必死無疑,但我猜神奇的天賦技能中或許有可以重生的,只需一塊碎rou?于是,我母親肚子里多了一個死胎,沒有臍帶就能在羊水中獨自生存的死胎?!?/br>“如果一個有這樣能力的血族,還有發明‘初擁’的智慧,想必也可以用自己的rou與血造出一個吸血胎兒,藏進別人肚子里。一個頻頻血虛天天食補的女人,怎么也不會想到她補出的血都進了‘自己孩子’嘴里?!?/br>耶狄斯閉上眼睛。“你不是我弟弟,不論是rou體還是靈魂,你與我沒有任何羈絆。你那個唯一的二代純血,是害死我母親的幫兇,亦是我今后的敵人?!?/br>耶狄斯睜開眼,直視少年,“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放過你。下次見面,我不會再對你手軟?!?/br>耶狄斯轉身離開。師宣望著他的背影道,“哥哥,我從未覺得你愚蠢?!?/br>耶狄斯腳步一頓,而后,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師宣目視他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