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在思考，便也不著急說話。他和楚圭相識多年，知道他的性格就這樣，說得好聽叫謀而后動，在他看來卻是過于溫吞。大概是因為狐貍總是喜歡狡猾地布置一個又一個陷阱，而他更崇尚兇狠而直接的狼。

他和楚圭性格相差雖然遠，某些問題上的看法卻出奇一致。比如他們曾經都認為這輩子都會一個人度過，他在戲里度過不同人生，而楚圭會把所有時間精力都用于打造他的娛樂王國。誰先孤獨終老是他們私下時常打趣彼此的話題，卻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話題往著相反的道路疾馳而去。

“你是老房子著火，太著急了?！痹S久楚圭才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就不怕他厭煩？”

這明顯刺到了周斂容，他抿著嘴，不想去設想自己的行為讓對方露出了多么為難的表情，只是嘴硬道：“是他先給我寫告白信的?！?/br>
“也是他先來找我的?！?/br>
一開始是欣賞和好奇，又慢慢轉變為了更深的關注與靠得更近的念頭，如果讓以前的自己來評價這段感情，他的第一反應絕對是嗤之以鼻。楚圭嘆了口氣，忽然轉過頭，認真道：

“你知道嗎？我前幾天，忽然做了個噩夢?！?/br>
周斂容看向他的目光比他更認真，“你瘋了？”

沒理會他的話，楚圭只是繼續說道：“我從來都沒夢到過你。但在那個夢里，你為了殉情跳了樓?！彼恼Z氣很平靜，閉口不提自己從夢中驚醒之后，有一瞬間分不清現實與夢的驚慌失措?！澳阒牢覟榱私o你善后花了多大力氣嗎？”他看著周斂容吃驚的臉，忽然就笑開了，“你讓我們公司一.夜之間損失了超過兩個億?！?/br>
“胡扯?！敝軘咳莸谋砬槔淞讼聛?，“如果壓力大就趕快找你的私人醫生開點藥，早點治療，不要禍害旁人?！?/br>
他的話聽起來很刺耳，楚圭卻知道他是真的擔心。他把目光移開，投向了讓好友魂牽夢縈，甚至是丟了性命的那個身影，“我從來不迷信，也完全不相信任何邪說。但是考慮到你最近一系列的瘋狂舉動，我覺得這個夢非常具有參考意義。如果他死了的話——”你肯定也不會獨活。

“閉嘴！”周斂容失態地喊了出來，他的心口砰砰直跳，有一瞬間他的臉上也掛上了不可思議的神情。情不知所起，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成了深入骨髓的毒.藥。

“看吧，如果不是我說，你也不會發現……”你對他的感情已經這么深了。楚圭輕輕地、輕輕地嘆了口氣。

那個夢真實得就像曾經發生過，或者說那根本就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內容。夢里的他也和現在一樣有一個非常珍惜的人，珍惜到他完全不敢輕易做出什么會改變兩人關系的舉動。直到周斂容殉情之后，他大受震動，這才決定孤注一擲地表明心意——但時間已經晚了。

他的好友為情自盡，他的意中人已經心有所屬，這可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噩夢。

受到這個噩夢的影響，楚圭這幾天完全沒辦法以之前的態度面對周斂容以及沈笙。他難得地開始焦慮，不僅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忍耐是否正確，更是無法忍受周斂容的“挑釁”——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一份帶來毀滅的感情？

“我不會死?！钡降资怯暗?，幾個呼吸之后周斂容的神色又恢復了平常的高冷，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冰封在其中的瘋狂，“他更不會?！?/br>
他瞥了一眼尚在處理情緒的楚圭，“所以你該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讓自己后悔?！?/br>
“我知道?！背鐚⒈橇荷系难坨R推起，蓋住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只需要一個機會就好。

*

“深呼吸，深呼吸——”沈笙蹲在岸邊，他脫了鞋襪，褲管也撩到膝蓋上，然而身上還是被水花弄濕了不少。他的雙手各握緊了蘇道巫的一邊手腕，而蘇道巫正站在沒過胸的水里，帶著有史以來最蒼白的臉色。

只是剛漫過胸口的高度，就已經讓他高度緊張到甚至忘了呼吸的頻率，整個身體也變得非常僵硬，甚至有些使不上勁。如果不是沈笙還拽著他的手，蘇道巫真有些害怕自己就這樣倒下去，被水完全吞沒。

真是奇怪，明明之前拍MV他強行抗也抗過去了，這一次明明有沈笙在，他卻表現得更糟糕了。想到這里蘇道巫不僅有些挫敗，但是沈笙溫柔的鼓勵一直在他耳邊響起，蓋過了讓人心慌的水聲。

“集中注意力，吸氣，呼氣，吸氣，呼氣……”沈笙耐心地幫著他順氣，雙手穩穩地抓著他，給予他安全感。

相比中午，蘇道巫的進步不是一點半點。從只能短暫地泡泡腳，到現在已經可以堅持站在水中超過十分鐘，他付出的努力遠比看得到的要多得多。

他們占據了泳池的一個小角落，劇組在另一頭拍攝。導演喊卡的聲音、隊友們說臺詞的聲音、場記喊場次的聲音，遠遠地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計時剛一結束，蘇道巫就急切地往扶手處靠過去，逃也似的把自己摔到岸上。他還掌握不好剛出水時的重量變化，整個人倒在岸邊歪歪扭扭的，就像是條還沒學會走路的美人魚。

“很不錯，這次比剛剛時間更長了?！鄙蝮吓呐乃麧裢傅哪?，恐怕有一半都是冷汗，“你的戲在水里的部分不會超過5分鐘，潛下水也只需要十幾秒，肯定沒問題?！?/br>
“嗯?！碧K道巫有氣無力地應了聲，他倒是想表現得更厲害一點，然而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顫.抖，也就破罐子破摔，完全不掩飾了。

休息了好一會兒，蘇道巫才緩過來。體溫回升，力氣也在逐漸回到體內，他懶洋洋地躺在沈笙腳邊，突然之間不太想動了。等了一下也沒有等到他像之前那樣主動提開始，沈笙低頭看他，卻對上了一雙亮得驚人的眼睛。

“我說什么你都會答應嗎？”

明明還沒做到呢，就已經在期待獎勵了。沈笙笑道：“當然，只要不是太過分。你已經想好了？”

“想好了?！碧K道巫定定地看著他，篤定了他絕對會答應一般，“下周五再告訴你?！?/br>
“下周五？”沈笙想了想，“那天不是要去音樂節嗎？”他好笑地捏了捏蘇道巫的臉，“你可別給我在演出的時候搗亂?！?/br>
下周五是五年一度的天音音樂節，屆時將邀請國內外各音樂大咖，歌手、樂隊、小眾樂器藝術家在現場進行表演。5.a.v.i.o.r.s非常榮幸地接到了邀請，并且還是在主舞臺上演出，這也是對他們實力的一種證明。

“不會，”蘇道巫皺起眉，卻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