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垂頭喪氣,肩膀耷拉，手指糾結地擰在一起。

“真的？”沈笙忍不住開口確認。實在不是他過于多疑,而是面前這個人沒見過幾次就已經前科累累,列入危險分子的名單里也不為過。

他的懷疑更讓顧艾明顯地變得更低落,仿佛頭頂有一片烏云似的?！罢娴??！?/br>
這聲音聽起來倒是十分委屈，就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似的——看在他的認錯態度還算誠懇的份上，沈笙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不再提起這個讓雙方都尷尬的話題,轉而道：“既然你頭發也干了，那我們就去沙發那邊聊聊吧?！?/br>
在成員名單出爐的那一天,沈笙便已經將五人在最終審查時的個人鏡頭打包起來，發送給了顧艾。他希望這張專輯是為他們量身定做的，因此顧艾對他們的了解越多越好。

——也許應該把他們帶過來，一起坐下來聊聊才是。沈笙思考著這個方法的可行性，可看到坐在他對面的顧艾愣愣地盯著自己，一副神游天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奇怪模樣，他又覺得冒然將人帶過來反而不太好。

“你之前發給我的東西我都聽了，”把之前的不愉快暫且放下，沈笙問道，“都是很好的片段，只是不像是一個完整的東西。今天我過來是想了解一下你現在的想法?！?/br>
“完整的東西……”顧艾回過神來，搖搖頭，“它們當然不可能是一個整體?！蹦切┬啥际撬犞浺?、想著沈笙所寫下的情緒片段，是不連貫的、情緒化的，怎么可能能夠拼湊在一起？

“這樣嗎？”沈笙略有些吃驚，他原本還以為那些都是會收錄進專輯里的半成品。

“那是我個人送給你的禮物?！鳖櫚p聲道，“如果你現在想聽的話……”他已經動作極快地站了起來，就要往旁邊擺放著的三.角鋼琴走去?！拔疫€有很多，很多?！?/br>
原本想出聲阻止他，可沈笙忽然有些好奇他彈起鋼琴究竟是什么樣子，竟一時也沒有說話，反而將身子轉向了鋼琴所在的方向，看著顧艾動作流暢地在圓凳上坐下。

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嗎，他之前特意換上的白色正裝，竟然與那架純黑色的鋼琴搭配得天衣無縫。就像是完美契合在一起的鑰匙與鎖一般，咔噠一聲，將被關在那具凡人之軀里的音樂之神給放了出來。

抬起手輕放在琴鍵上，當指腹按下第一個音的時候，那個笨拙、古怪的顧艾不見了，轉而取代他的，則是一個感情充沛、才華橫溢，讓人無法忽略光芒的音樂家。

上輩子時沈笙曾看過一篇關于顧艾本人的介紹，里面說他的怪癖之一便是時常只用音樂與人交流。當時的沈笙曾十分好奇，音樂就算再如何能感染人，也只不過是一串旋律，音樂的表達能力真的可以勝過語言嗎？

然而在他聽完顧艾的演奏之后——他徹底被黑白琴鍵所敲擊出來的強烈感情所震撼到了。一開始被快速演奏出的歡快曲調，逐步加深層次，從簡單的歡暢升華成了狂喜與熱愛，卻又突然直轉急下，沉重的低音所帶來的疑惑與震動讓人心生不安，直到最后又帶上了一絲悲傷。

那雙修長的手在琴鍵上急.促地左右來回，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沈笙甚至覺得他的動作幾乎比工廠的機器還要快速、還要精準。

直到最后一個音符響起，那雙手猝然停止，因為激烈的演奏而開始微微喘息的顧艾沒有回頭，仿佛認準了沈笙正在看著他一般，輕聲道：“……沈笙，你聽懂了嗎？”

是他的心情，是他所有想對這個人所說的話，全都凝聚在了這短短的一段即興演奏之中。

沈笙看著那個略有些發顫的背影，心里的震動仍未消退——顧艾實在太厲害了。不僅因為他的才能，更因為他曲子里的被完整傳達出來的情緒。顧艾被稱為天才作曲家，名副其實。

即使之前他再做出什么失禮的動作，沈笙也并不會去在意了。

在碾壓一切的實力面前，無論是什么缺點都可以被忽略不計。

“你真的很厲害?！鄙蝮锨椴蛔越乜洫劦?，表情也認真極了，“我說真心話，我真的非常期待你會給他們寫出怎樣的曲子?！?/br>
“你想要怎么樣的？”顧艾回過頭來看他，因為演奏，他的額頭上滲出了一些細密的汗珠，“這樣？”他單手隨便彈了一小段旋律，“還是這樣？”調子一轉，竟是無縫切換到了另一首上去。

沈笙能聽出那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全都是來自他給不同歌手寫的歌曲，當然也都是傳唱度極高的曲子，可他卻搖了搖頭，堅定道：“我想要與眾不同的?！?/br>
“與眾不同……”顧艾輕輕笑了起來，低聲道，“不就是你嗎？”

他以往給歌手寫曲，幾乎也都是隨性而為。像是興趣起來，就把人叫到這邊的錄音室里來反復試唱一下午的demo；又或是中途完全不與對方交流，無論對方再發來多少次見面邀請都當做空氣，直到合作期快截止才突然丟出一張完整的曲子。

在他的世界里，無論是活人，還是物體，全都只是他用來聆聽或是演奏的樂器。歌手來找他寫歌，他卻是在挑選能夠承載他的曲子的樂器——在遇到沈笙之前，他幾乎從不把人放在眼里。

沈笙本人還不太清楚他所獲得的優待，也并未聽清顧艾的低語，只是認真道：“之前給你發的文件里，有組合的整體概念。這個概念需要通過音樂去傳達。我希望你可以幫他們寫出一張與眾不同、能讓世人銘記的專輯?！?/br>
“可以?！鳖櫚o靜地看著他，“給我時間，給我靈感。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幫你做到?！?/br>
沈笙其實還蠻擔心他又要說什么要讓自己唱歌的話來，聽到他頭一次如此合作，反倒很是欣慰。以顧艾的速度他覺得時間不是問題，只是……“你要怎么找靈感？”沈笙問道，“需不需要我幫你錄一些他們的聲音來？”

他話音剛落，便看到顧艾瞬間露出嫌棄的目光，“不要?！彼浅？斓鼐芙^了?！澳闩阄胰ヒ粋€地方就好?！?/br>
“什么地方？只有你和我嗎？”怎么聽起來怪怪的，沈笙皺起眉來，有些警惕。他可不想再一次被咬了。

非常難得的，一向對他有話直說的顧艾卻沒正面回答，只是說道：“你有空的時候聯系我?！憋@然已經把這件事敲定了。他的態度讓沈笙有些頭疼，可他更想趕快把專輯落實下來。

“……好?！奔词怪滥呛艽罂赡苁且粭l賊船，沈笙仍然無奈地跳了上去。

聽到他同意，顧艾終于露出了燦爛而單純的微笑?！拔业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