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特別是當人認真開始思考某件事的時候，以往那些被忽略的細節便很輕易地跳了出來。

譬如暈車和物理補習班等羊仔曾在聊天時反復說過或偶然提起的細節，都在林驍陽身上有一定的體現。

但段邯最喜歡的羊仔的點，他目前還沒有在林驍陽身上看到。

今天羊仔發了空間相冊，把他存成特別關心的段邯幾乎是同時收到了提醒消息，很快又收到了羊仔的私聊消息。

他給羊仔說說點了個贊，又挑揀著選了兩張照片存了，但沒有細看。

段邯想了想，還是沒給羊仔回消息。他剛打出來的話僵硬得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很喜歡羊仔，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兒。如果不是對這個性格活潑可可愛愛的男生抱有好感，段邯根本不會告訴羅旭飛羊仔的存在。

而林驍陽，段邯說到底和他關系也沒有那么熟悉，為數不多的交集也幾乎全是意外，要不是□□那事兒讓他倆關系前進了一大步，估計他跟林驍陽現在見面都還得是劍拔弩張的。

他也同意林驍陽咋咋呼呼的樣子很可愛，那也只是覺得有點可愛而已。

但好感歸好感，可愛歸可愛，段邯現在為止還沒有和身邊的人搞對象的想法，如果林驍陽和羊仔真有點關系或是同一個人，段邯能想到的只有分手。

他扶住額頭，有點兒心累。

“段，段段？”

羅旭飛站在他旁邊招呼了段邯兩聲，見他不回應，一巴掌糊在段邯肩上，愣是把他神游的魂兒扯了回來：“想什么呢？我喊你好幾聲了，你答應我一句啊?！?/br>
“沒什么。怎么了？”段邯把手機擱到抽屜深處后站了起來。

羅旭飛：“下節咱們要去上實驗課啊，你不走嗎？”

段邯這才想起來下節晚自習給化學老師占領了，趕緊收拾出課本和筆記本，抓了兩支水筆便和羅旭飛跑出了教室。

化學實驗室要下兩層樓，這會兒前幾個上實驗課的班正往回走，白十來號人擠在樓梯那塊兒，跟下鍋的餃子似的。

段邯跟羅旭飛沒去上趕著煮餃子，在樓上吹著冷風嘮著磕，等人少了些，人群松動了，這才慢悠悠抬步往下走。

“……所以你要不要去？我給你報個替補?！绷_旭飛嘰里呱啦一頓說，“沒要你必須上場，你人氣高，給我們撐個場子啊?！?/br>
“行行行?！倍魏o他煩到了，“我去給你們站街行吧？天天說，你也不嫌累?！?/br>
他說的是最近舉辦的年級籃球賽，他們班上已經選好了球員，屆時來看球的女生絕對不少，羅旭飛就想著靠段邯把姑娘們集中到自個班這邊兒來。

羅旭飛滿意了，咧嘴傻樂起來，抬手又想在段邯肩上來一下。要不是過路的學生眼瞎似的蹭著段邯胳膊撞了他一把，羅旭飛的鐵掌早該落他身上了。

“我cao，沒長眼睛??？”羅旭飛罵道。

那學生明顯是存心撞過來的，段邯跟羅旭飛都不是傻逼，哪能看不出來這點昭然若揭的小九九。

男生也不吭聲，抬起頭沖段邯露出個帶著惡意的笑容。

段邯眉毛一沉，慢慢抿住了嘴唇。

是李喬。

“就是不小心，”李喬笑道，“別跟我介意啊，拜拜?！?/br>
他招招手，也不管倆人搭不搭理他，哼著歌悠哉悠哉地走了。羅旭飛給他氣著了，還想沖上去拉住他，被段邯攔下了。

“還要上課?！倍魏谋砬槠届o無波，仿佛剛才被撞的不是他：“走了?！?/br>
他率先抬步下樓，羅旭飛給他的大度驚到了，半天才跟上來。

“我cao，不是，他發這么個瘋他圖什么??？”羅旭飛罵罵咧咧，“他meimei不是還追你來著？搞笑？”

他不說還好，一提到李嬌，段邯表情明顯有了波動——充滿了不耐與煩躁。段邯對李嬌的態度一直是這樣，唯恐避之不及，奈何當事人卻感覺不出來，一個勁兒往他身上湊。

羅旭飛一敲自己的頭：“哎呦，我忘了你那毛病了……嘶，我說你要實在不喜歡你就跟李嬌說啊，兄妹倆都不是正常玩意兒，你不怕惹一身sao??？”

段邯：“我說過?！?/br>
羅旭飛：“……”

“行，我懂了，那姑奶奶還纏著你是唄?！绷_旭飛跟段邯一年多的交情，哪能不知道李嬌的纏人勁兒，“實在不行你跟老師反映一下也行啊……忍成這樣，你圖什么？”

段邯腳步停頓了一秒，卻沒立即吭聲。

直到走到了化學實驗室門口，他才壓著嗓子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不圖什么?！倍魏α诵?，“只是不這樣會很麻煩，僅此而已?！?/br>
化學實驗課只上四十分鐘，剩下的時間照舊還得放學生們回去上晚自習。段邯下課時間早一些，回了教室拿著書包便準備離開。

夜班車上乘客很少，段邯在前排撿了個單人座，兩條長腿曲起，抵著下巴。

他懷抱著書包將手機拿出來，在聊天軟件上翻看許久，最后還是點開了羊仔的聊天框。

懷疑到底只是懷疑，單憑懷疑無端冷落人家，他也忒不是個東西。

阿寒：【看到了，拍照技術不錯，一看就是專業的［大拇指］】

羊仔：【惹，我只是個卑微的小演員?！?/br>
阿寒：【你卑微嗎？之前是哪個羊跟我說自己是學校臺柱子的？太虛假了?！?/br>
阿寒：【最后怎么樣？看你喜氣洋洋的，結果不錯吧？】

羊仔：【我跟你說，你羊出馬一個頂倆?！?/br>
羊仔：【無敵棒，老師都被我折服了，我真的很強?！?/br>
羊仔：【快夸我??！】

阿寒：【我羊最棒?！?/br>
對面發了個小羊轉圈圈的表情，段邯樂起來，眼睛微微瞇著，半晌才回復。

阿寒：［親親小羊］

他幾乎能想象到羊仔在臺上大放光彩的樣子，再套上林驍陽的臉，活脫脫一個意氣風發的俊俏少年郎。

【羊啊?！克麊?，【在臺上感覺怎么樣？】

羊仔秒回：【很棒啊?！?/br>
段邯手指動了動，還想追問幾句，便見羊仔又發過來了一條消息。

羊仔：【但是也就在臺上棒，下臺以后悶得慌。怎么說，我還是喜歡快快樂樂做自己，演別人真的很累?！?/br>
阿寒：【嗯？】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垦蜃姓f，【就這么說吧，站在臺上的不是我，是我的角色。誰會想要一直扮演別人？】

【站在臺下的永遠都只是我?！?/br>
羊仔：【我最想當的人永遠都是我自己嘛?！?/br>
段邯手指懸在屏幕上半晌，遲遲沒能落下去。他埋下頭，將下半張臉埋進腿間，發出模糊不清的笑聲。

阿寒：【對，你永遠都只是你?！?/br>
阿寒：【羊長大了，是個小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