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病癥發作的原因，他終于拋棄了寫實主義……

開始用濃墨重彩，在畫布上進行夸張的涂抹。

那時才真正擁有了自己的風格。

狂野的，不羈的。

畫中的色彩濃郁到令人心驚膽戰。

就好像是被關久了。

然后突然一天，集中爆發。

黎湛盯著那些向日葵，說：“他為什么會突然轉變了？”

易鉑想了想，“因為生??？”

梵高有嚴重的精神疾病。

黎湛吐出四個字：“僅僅如此？”

易鉑沒回答。

黎湛看了過來。

“我剛才問你值不值得……你也沒回答?！?/br>
易鉑也看向他。

半響，淡淡道。

“畢竟梵高已經去世了，就算是不值得，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br>
易鉑這樣說。

黎湛屏息，“假如有如果呢？”

易鉑：“……過去了，就沒有如果?！?/br>
黎湛靠在了一旁的桌沿，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

他雙手也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像在沉思。

“如果?！彼p聲出言，“以前的梵高能得到家人多一點的支持，他是不是就不會自我厭棄，孤僻悲慘？”

易鉑回他：“或許吧?！?/br>
黎湛又說：“如果他在病癥爆發的時候，親弟弟在身邊，而不是在遙遠的異國他鄉，他是不是就不會自我放棄選擇自殺？”

易鉑：“……也許吧?！?/br>
黎湛手指點著下巴，“他會在意死后的榮光么？”

如果能拿這些光環換平凡快樂的一輩子，梵高愿不愿意。

易鉑：“……”

沉默許久，易鉑輕聲問他：“你在想什么？”

為什么要問他這些問題。

人死都死了，無論是多么天妒奇才，現在的人們多么推崇他的畫作。

他都已經去世了。

黎湛的眸光晦澀不明，“沒什么，就想問問你的看法?！?/br>
易鉑的卷翹眼睫上下浮動。

像是蝶翼，讓人抓不著摸不透。

過了好久，易鉑才說。

“也許在梵高窮困潦倒的時候，有人接濟一下會改變什么?！?/br>
“或許在他充滿激情的創作時，有伯樂看中他，給他鼓勵會改變什么?！?/br>
“……又或者在精神病院療養的時候，有誰能夠專門去照顧他，為他治療，會阻止什么?！?/br>
“可惜，都沒有?！?/br>
“他生下來，他畫畫，他死去。麥田里一片金黃，一群烏鴉驚叫著飛過天空——波德萊爾這樣評價過梵高。我喜歡這種語言，因為這句話對他的一生沒有任何正面或者負面的評價，只是平鋪直敘的敘述。什么天才，瘋子，都不是?；钪臅r候，他就是一個人而已?！?/br>
“如果是——我們作為旁觀者，自然能想象到無限種可能?！?/br>
“可惜，對于故事中的人來說，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br>
“所以，沒有如果?！?/br>
易鉑說話的時候薄唇微動，好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和自己沒什么關系。

可是黎湛知道，這一切，都是易鉑的態度。

跨越時光，天才總有一定程度的相像。

易鉑繼續說：“雖然我不知道梵高怎么想，但是……如果是我的話……”

他掀起眼皮，深邃的藍海里一片澄澈。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與其傷懷悲秋，后悔緬懷失去的，不如……”

小王子勾著唇，似笑非笑。

“不如平常心繼續走下去吧，該來的總會來，屬于我的一定不會丟?！?/br>
……

男孩即使有過去悲慘的經歷，但他并不會痛苦的沉溺于其中。

保持平常心，聽上去雖然簡單，可惜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最難的一件事。

有一點不公的待遇，會憤怒。

受到了欺負，會暴怒。

而他的男孩……

經歷過，懂得，所以更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而且，他仍舊善良，并不因為痛苦而迷失自己……

難以想象易鉑到底經歷了多少。

黎湛突然心好疼。

屬于他的一定不會丟？

……嗯，我守護你。

……

說完，小王子把答題板拿在手里轉了個圈。

“我答好了?！?/br>
與此同時，黎湛也停下了筆。

他們互相掃了眼對方的答案，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兩人的答案好像差不多。

只有偶爾一些地方不太一樣。

大概是那兩幅的創作時間——除了這個有所疑惑，其他的，易鉑知道，都是正確答案。

而這兩幅向日葵看上去非常相似，如果不是專業人士恐怕很難分出先后順序。

就連易鉑自己也不敢肯定。

黎湛靠近了些，俊逸的眉眼流出笑意。

“看來這場比賽的結果已經確定了?！?/br>
易鉑恍然，還在思考向日葵誰先誰后，“……什么意思？”

“你寫錯了?！?/br>
他說的簡短，并且非常篤定。

易鉑才不信。

他當時的藝術史修的成績還不錯，對于梵高他也較為了解。

除了那幾張向日葵……

易鉑不太確定，但又不想認輸，還有點好奇，“不可能，你怎么知道？”

“不告訴你?！?/br>
易鉑噎了口氣，“我怎么可能錯！”

男人懶洋洋地勾勾嘴角，“那你敢打個賭么？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件事?！?/br>
易鉑雖然不太肯定，不過他并不覺得自己會輸，于是說：“有什么不敢的……賭什么賭不起?！?/br>
“行啊?！?/br>
黎湛單手撐著桌沿，半抬著下巴，斯斯文文地笑笑。

“你別后悔?！?/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1-2318:30:33~2019-11-2420:43:40期間為我投出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