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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差點急瘋了,這邊為將軍守著靈,那邊繼續派人一路往北尋找,竟然在北行道茂密叢林中發現了護衛隊的尸體。均是殘肢遍地,死狀可怖。尸體已經腐爛。辨認許久,才確認沒有沈歡那個年紀的骨架。消息傳回京中,管家跪在地上,不由痛哭出聲。一日白了頭。他重新點燃信心,派人繼續往北尋找。將軍已死,沈歡不知所蹤。真正為這場戰爭付出慘痛、不可挽回代價的,仿佛只有將軍府。將軍府中人丁稀薄,從大門開始便鮮少見人,連帶著眼高于頂的大管家都不見蹤影。他特意穿的淺淡,若有衣袖領口夾雜的別個顏色也是草木灰色略有簡單安穩,像陰天時落雨前一刻的天色,沉悶、昏暗。配飾早已盡數摘掉,遠遠一看,跟穿了孝衣一般效果。宋春景在素白交錯中無人阻攔一路往前,直通到前廳。越到前廳縞素越繁雜,高大棺木停在前廳,白布扎的花朵一次擺列在上頭,環抱著嶄新的牌位。將軍沒有家眷,唯一的沈歡已經不知生死,真正是孤家寡人一個。只有管家與小廝依次跪在旁邊,不停往碳火盆里扔著干燥的紙錢。宋春景上前行禮鞠躬,管家穿著一身厚重孝衣,從頭到腳包裹起來,只露出五官下垂的一張哭喪臉。他抬起垂著的眼皮,看了一眼來人,似乎是哭的太久了導致眼神模糊,看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說:“宋大人,人貴自忙,竟然有空登寒舍送我們將軍嗎?”宋春景抿著唇,朝著厚重棺木鞠了三躬,管家空洞眼神盯著他,深吸一口氣,說:“將軍慘死,少爺不知所蹤,宋大人終于擺脫我們一家,心中該高興吧?”宋春景直起身,神色寡淡不言語。管家繼續道:“瞧瞧這門可羅雀的荒涼樣,三朝老臣啊,就混了這么個模樣。旁人都避嫌不來,怕惹得太子忌憚,怎么宋太醫不怕嗎?”宋春景轉身欲走,管家在身后冷哼一聲,“對,宋大人背靠大樹好乘涼,有太子……不,皇帝撐腰,怎么會怕呢?”宋春景站住腳步,下垂的視線提起來少許,看著近處凋零的花枝殘葉。他嘆了口氣。宋春景體諒他心情大悲,言詞懇切的解釋:“當初沈少爺拜師是貴府先提議的,后自請出師門,也是貴府提出來的,這事真怪不得我的頭上?!?/br>“怪不得你?!”管家陡然激動起來,雙目睜大,一副吃人模樣,“你同太子交好誰不知道?大理寺卿何厚琮投靠太子又有誰不知道?你下獄那幾日,他的兒子跑來府中不知道同少爺說了什么脅迫人的話,嚇得他不敢繼續學醫,只得遠走他鄉,往西北那荒涼處去!”他高聲詰問道:“你敢說,此事沒有太子授意,你們不是蛇鼠一窩商量好的嗎?!”宋春景眼睛一瞇,轉過身回頭看了他一眼。管家神情激憤不似作假。他抖著手,說到最后已然帶上了哭腔。“你說什么?”宋春景輕輕問。管家直挺挺跪著,仰頭痛哭道:“天不睜眼??!太子也好荔王也罷,只管去斗個魚死網破!可,為什么偏偏只搭進去將軍一個?????!啊啊——”這哭腔幽怨綿長感人至深,映著層層疊疊白帳和孤零零的棺木,格外凄涼。宋春景抬著自己傷手,端放在身前,表面一副冷靜自持態,隱藏在袖口中紗布下的手卻微微顫抖,泄露了他此刻情緒。敲棺了。“咚”的一聲悶響。專門負責引靈的敲棺人每隔一個時辰便敲響一次,是為了將游蕩在別處的亡魂召回來。敲時眾人齊哭,聲高亢天,是為哭靈。宋春景只聽了兩聲,就覺得眼中、鼻腔酸澀不已。哭聲越發凄慘哀愁,他不忍再聽,面朝筆直通向大門的碎石子路深深吸了兩口氣,身后背著動天的嚎哭聲,倉皇離去。西北,邊疆大營。身板結實的總兵走進帳篷中,沈歡正在擦桌子。總兵靠在門邊看著他纖瘦身影,片刻后,下屬抬進水桶來,復又出去。他上前撩了一把水,摸了摸水溫。午間正熱,曬的河水纏軟無比,直接下水洗就可以,根本不用燒水。他三兩下脫掉戰袍,進了水中。沈歡聽著那聲音不敢回頭看,只專注床邊的小桌子,將上頭擺放的物件落的塵土一點一點擦拭干凈。“噯,”總兵看著他身上穿著的粗布衣裳,和腰間纏的腰帶,勾勒出來的一截腰線。沈歡猛地轉過身,似乎被嚇了一跳,“您、您說?!?/br>他面色白皙,皮膚光滑細膩,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樣子。眼中黑白分明,帶著潮濕氣,鼻子小巧,嘴巴顏色干凈純粹。在家中少說是個少爺一樣的人物。“給我搓搓背?!彼?。沈歡立刻扔下手中的抹布,跑過去給他搓背。搓到他傷疤處,總兵吩咐道:“可用力,都是陳年舊疤,已經沒什么感覺了,除了肩膀上那里是新添的,等下要上個藥?!?/br>沈歡其實沒有刻意避開那傷疤,但是他力氣小,因為不像這里的人一樣,個個手握虎刀,有著一伸手就能掠掉人一層皮的力氣。他繃著氣,用盡全力給他搓了幾下。總兵靠在木桶中,閉著眼睛隨意道:“若是沒有去處,可以留下跟著我?!?/br>沈歡:“?”沈歡一頭霧水,覺得自己聽明白這話了,又覺得沒有聽明白。總兵以為他不想天天待著,想了想說:“醫帳中缺人手,你若是閑了,可以去幫幫忙?!?/br>他說完許久都聽不見回答,便睜開眼看一眼沈歡。沈歡垂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他笑了笑,“我不想從醫,我想從軍?!?/br>總兵打量一眼他細胳膊細腿,心里懷疑他根本拿不動刀。沈歡立刻說:“我看著弱,實際上還是有些力氣的?!?/br>“為什么要從軍?”總兵直接問。沈歡抿了一下唇,總兵毫不在意又閉上了眼小憩,“好不容易盼死了闞摩嵐,生個兒子比老子還不老實,闞摩巖蠢蠢欲動,登位之后首先就是開戰一場立威風,你這種時候想從軍?”沈歡沉默下來。總兵不理他,片刻后起身,他渾身帶著水珠,精壯的身軀強壯又堅硬,玄鐵一般站著。他欲伸手,沈歡卻已經轉過頭取了毛巾給他擦身體。總兵攥了攥手,似乎是在猶豫、克制。然而沈歡心思亂飄,根本沒注意他眼中越發暗沉的神色。總兵穿好里衣,外衫不披,鎧甲沒帶,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