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徑的賀槿湫實在后悔極了。 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她分明問了覺慧小師父,說是云麓山間沒有猛獸的,為何她總能隱隱在耳邊聽見狼嘯聲。 賀槿湫將包袱往上提了提,縮著脖子四下探看,雖說她的模樣對男人沒什么吸引力,可身上散發出的肥美之香足以令野獸垂涎三尺。 怕不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的出走,就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賀槿湫咬著下唇,強忍恐懼,硬著頭皮往前走,可走了半晌,身側的景色似乎就沒變過,一樹過后還是一樹,樹樹相似無窮盡。 夜風卷過,枝葉摩挲發出沙沙的聲響,投在地上的斑駁倒影也隨之而動,飄飄蕩蕩,像極了山間鬼魅。 她莫不是遇到鬼打墻了! 她聽寺里的小沙彌說過,這山里是死過不少人的,跌落山崖摔死的,在歪脖子樹上吊死的,還有被人劫殺埋尸的。 因此云麓山中怨氣極重,鬼魂常常制造云煙繚繞,將行人困于其間弒殺,而后為了鎮壓鬼氣,周邊鎮上的人才集資修建了靜安寺,鎮壓鬼魂,超度亡靈。 雖說是百年前的傳說,可越想賀槿湫就越覺得滲人,一股子涼意從腳底漫上來,仿佛有一雙雙鬼手從地底冒出,抓住她的腳往上攀。 賀槿湫站在原地嚇得瑟瑟發抖,忽得有人在她肩頭重重一拍。 “??!” 她一聲尖叫,腿一軟跌倒在地,嘴上還亂七八糟說著胡話,“饒命饒命,我不好吃,不是,放過我吧,還有很多好吃的我好沒來得及嘗呢,我還想活久一些?!?/br> “明明害怕成這般,六姑娘到底為什么要逃?” 聽到這略顯熟悉的聲兒,賀槿湫將眼睛緩緩睜開一條縫,旋即長長吐出一口氣,驚魂未定的雙眸眨了眨,豆大的淚珠斷了線般一顆顆往下掉。 溫亭澤蹙眉看著賀槿湫坐在原地嚎啕大哭,哭聲中氣十足,驚天動地,震飛一眾鳥雀。 恐怕連鬼都會退避三舍。 “走吧,我送你回去?!?/br> 賀槿湫用手背摸了一把眼淚鼻涕,低低“嗯”了一聲,就地掙扎了一會兒,而后可憐兮兮地抬起頭。 “腿軟了,不聽話?!?/br> 溫亭澤嫌棄地瞥了一眼賀槿湫哭得凌亂的臉,猶豫了半晌,緩緩將手臂伸了出去。 “多謝定遠侯?!?/br> 賀槿湫不客氣地拉住溫亭澤的手腕爬起來,努力立住自己軟得像面條一樣的雙腿,用的力道太大,讓毫無防備的溫亭澤險些被拽得一個踉蹌。 “還跑嗎?”他問道。 賀槿湫拼命搖了搖頭,旋即又重重地點了點頭:“跑,只是下回還是改成白天吧?!?/br> 溫亭澤無言以對,“六姑娘到底為何要跑?可不曾聽說賀家苛待于你?!?/br> “再不跑我就完了?!辟R槿湫的小臉耷拉下來,“我爹爹想將我嫁給個不惑之年的鰥夫續弦,可聽說那鰥夫的兒女都和我一般大了,想是過不了幾年,就要守著房門當寡婦,指不定還得受家中繼子繼女的刁難磋磨?!?/br> 溫亭澤不知賀槿湫是從哪里聽來的傳聞。 賀誠向來寵溺賀槿湫,不然也不至于因為賀槿湫不愿,而任由她耽誤到了二十歲。 早兩年將她強嫁出去,也不會令自己遭人非議,因而賀槿湫說賀誠逼她嫁給一個不惑之年的鰥夫,他是決計不信的。 “此事是誰告訴你的?” “是我母親?!本К摰臏I珠還掛在長睫上,一顫一顫的,賀槿湫吸了吸鼻子,“她說我爹都已經同媒人談好了,待過了年,就算是用綁的也要將我嫁出去?!?/br> 賀槿湫口中的母親,并非她的生母,她的生母在她五歲時便已病逝。 那是賀誠在發妻去世三年后,娶的填房。 “這回大抵是真的?!笨闯鰷赝傻膽岩?,賀槿湫道,“我有一個小我五歲的meimei,再過一陣便要及笄了,也是相看人家的時候,可因著我的緣故......” 鬧歸鬧,賀槿湫實則很清醒,知道自己遲遲不嫁,損了父親多大的面子,要不是京城附近沒有尼姑庵,她也不會跑到靜安寺中嚷著要出家。 出家不成,便尋思逃跑,跑得遠遠的,誰都尋不著,到時候就讓賀家隨便扯個她遠嫁的謊,彼此都好過。 瞧著賀槿湫眼中的落寞,溫亭澤實在匪夷所思,“你就這么不愿意嫁人嗎?” “我......”靜謐的月色落在她白凈如瓷的臉上,賀槿湫囁嚅許久,才啞聲道出一句,“我害怕?!?/br> 雖與她接觸不多,但溫亭澤多數時候見過的賀槿湫有些沒心沒肺,傻頭傻腦,似乎永遠缺一根筋,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的樣子。 溫亭澤有些手足無措,小時候溫亭晚生氣他都不知怎么哄,更別說一個并不相熟的姑娘了。 躑躅了片刻,末了,他只能道:“夜深了,回去吧?!?/br> 賀槿湫默默收起了眼淚,聽話地在后頭亦步亦趨地跟著,許久,她嘆了口氣,對溫亭澤道:“其實我很是能理解定遠侯您的感受?!?/br> “你理解我什么?”溫亭澤一愣,不知為何就扯到了自己身上。 “我都明白的,您久久不娶妻,不就是因為喜歡男人嘛。此事難以啟齒,家中卻一直逼著您成親,您一定很痛苦吧?!?/br> 溫亭澤回頭一望,便見賀槿湫滿目同情地看著他。 “我不是?!彼?。 “嗯嗯?!辟R槿湫敷衍地應了兩聲,一臉的“我都懂”。 溫亭澤:“......” 算了,他跟一個小女子費什么口舌。 翌日東曦未上,溫亭晚就醒了過來,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問了那賀家六姑娘的消息。 習語告訴她,人已被溫亭澤尋回來了,以防再逃跑,溫亭澤請示了太后,今早已親自將她送回了京城。 尋回來了便好,溫亭晚沒多問,起身梳洗后,便前往靜安寺大殿同圓真大師講經。 殿中僧人早課將盡,靡靡梵音自大殿金頂而上,直達云天,拂盡塵俗,洗滌凡心。 溫亭晚在殿門外靜靜候了片刻,待僧人們魚貫而出,才幽幽進殿上了炷香。她跪在大殿的蒲團之上,凝神閉眼,雙手合十,默念了幾句,旋即磕了兩個響頭。 “夫人?!?/br> 溫亭晚抬頭便見紅色袈裟的僧人立在她面前,慈眉善目,一身平和的氣息似能瞬間化去人的戾氣。 “圓真大師?!彼鹕?,頷首問好。 靜安寺中,除了住持師父,最德高望重的便是圓真大師,甚至有傳聞說,當年太后之所以能順利嫁給先帝,成為太子妃,正是由于圓真大師的一番指點。也因得如此,太后這些年為靜安寺捐贈了不少香火,靜安寺能成為皇家御寺也有幾分緣由在里頭。 圓真大師那雙慧眼中透著光,將溫亭晚上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