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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個時辰。 正值隆冬時節。 三九天的風刀子一般獵獵在耳邊呼嘯,鉆心刺骨,直往裘衣的縫隙里鉆,來往宮人匆匆而過,皆視她如無物,她凍得手腳冰涼,幾乎失去知覺。 可笑的是,最后她卻連皇后的面都沒見著,在昏過去前被三言兩語打發了回去,夜里便起了高熱。整整燒了兩日才勉強退下來。 其間,不曾來人問詢過一句。 從前憶起這些,她都不免心生酸澀,然今日她細細揣摩著往事,更像是在瞧另一個人。 執拗而愚蠢。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那時她不顧身子也要候在原地,究竟圖些什么。 是皇后的喜愛還是太子的青眼? 溫亭晚揚唇,露出一絲得體的笑:“沈三姑娘難得進宮,想必有不少體己話想與母后說,既是如此,本宮便不打擾了?!?/br> 莊姑姑正待看這軟弱可欺的太子妃今日又會被皇后娘娘晾上多久,卻只瞧見溫亭晚轉身的背影利落干凈,不帶一絲留戀。 她怔愣在原地,被打個措手不及,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稟。 朝華殿早朝。 群臣就太子落水一事爭論不休。 有人以謀害皇儲之名上疏,奏請陛下嚴查此事,捉拿賊人,亦有人稱其夸大其詞,太子落水不過木橋年久失修所致,只需拿營造司問罪,何必勞師動眾。 一時,兩邊皆有附和,唇槍舌戰,混亂不堪。 景詹靜默立于皇帝身側,眸色深沉。 此番爭論看似就落水一事各抒己見,實則暗流涌動,不欲以陰謀論定義之臣,多為四皇子和六皇子黨羽。 皇帝聽得頭疼,在詢問太子意見后,最后決定以一月為期,命大理寺徹查此事。 景詹自朝華殿出來,便有小太監上前,請他去皇后宮中。 他雖養在皇后名下,卻不是皇后骨rou。 皇后育有兩子,便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皆因先天不足,不滿三歲夭折,自此再無所出。 未得冊封前,景詹在一眾皇子中行五,生母是六品通判之女崔才人,仙姿佚貌,頗受皇帝榮寵。雖有幸誕下龍嗣,卻是個無福之人,產后崩中,未來得及看他一眼便撒手人寰。 因其聰慧機敏,學業功課上乘,亦無母家牽絆,景詹于九歲之時被皇后選中,一朝自僻靜荒涼的寢宮搬至坤德殿,又于十七歲入主東宮,封為太子。 到底非親生母子,隔了層血緣,又沒自小養在手邊,景詹與皇后的關系不甚親厚。 因他政務繁忙,皇后早些年便已免了他的請安,今日叫他過去,總不會是許久未見,對他這個“兒子”念得緊吧。 不待他開口詢問,那小太監早已被景詹周身威儀嚇得夠嗆,老實交代了。 “沈三姑娘進宮了……” 倒是和他猜的分毫不差。 景詹未置一言,提步便往坤德殿去了。 孟春時節,暖陽和煦,風在叢叢花簇中卷過,迎面拂來夾著幽幽的暗香,沁人心脾。 坤德殿與御花園相鄰,殿門外不遠,零落栽著幾棵桃花樹。 叫昨日春風一吹,枝頭已零星綴上幾朵粉花兒,還有圓潤的苞口輕吐,施施然正欲盛放的,依著那嫩綠的芽兒,嬌俏可愛。 路邊的一株桃花樹下,一青衣女子帶著宮人駐足而望。 御花園不乏有宮妃閑來無事,出來賞景透氣的。景詹將將瞥了一眼,不甚在意。 跟在身后的高裕也瞧見了,但他看得仔細,心下一驚,那站在桃花樹下的不是太子妃是誰。 高裕早已對太子妃這伎倆司空見慣了,也不知太子妃從何得來的消息,總能從犄角疙瘩冒出來,與太子殿下“偶遇”。 太子殿下自是不愿意見到她的,先頭幾回,只是視而不見,后邊覺得煩了,便命他專門安排了小太監探路,遠遠避開去。 一陣子未見太子妃,怎把這茬給忘了! 高裕還沒來得及提醒,只見太子的步子驀地放慢下來,繼而一個急轉,竟往那桃花底下去了。 第3章 情感交換中3 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才…… 溫亭晚望著枝頭零星的花朵,念及昔日與兄長郊游踏青的日子,不自覺止了步子。 望著溫亭晚悵惘的眼神,習語以為她是因為沈云霓一事傷了心,“主子莫要想多了,皇后娘娘也不是頭一回召沈三姑娘進宮,不過是作為姑母,同甥女敘敘舊罷了?!?/br> 溫亭晚知道習語是在安慰她,皇后的心思昭然若揭,哪還有人看不出來的,習語的解釋未免顯得有些蒼白。 “沈三姑娘的事到底不是我能左右的?!睖赝ね淼?,“與其給自己平添煩惱,倒不如不去理睬的好?!?/br> 她說的是心里話,也不知為何,打落水醒來,她看事物驀地澄明通透了許多,尤其是有關太子的事,往昔那些煩惱如今再看,分明是庸人自擾。 她轉而道:“習語你看,今年的桃花似乎比往年開得早一些,從前我可還得再等上一個月才能給哥哥釀上一壺桃花醉?!?/br> 習語見溫亭晚似是真心實意地說了那些話,松了一口氣,這沈云霓多少算是溫亭晚的一塊心病,若這都放下了,還有什么過不去的。 遂也跟著笑道:“是啊,大公子最喜歡喝主子釀的桃花醉,每年不到時候,就偷著將您埋在樹下的酒挖出來,可把您氣得不輕?!?/br> 溫亭晚忍不住勾唇笑起來,這一年多年全然讓太子的事占了心思,倒是許久不曾回想起往事。 她踮腳想要碰一碰最近的那支桃花,指尖懸在半空,卻是如何也夠不著。 她正欲放棄,一只指節分明的大手橫空而出,輕柔地壓下花枝,送至她眼前。 低沉熟悉的男聲在溫亭晚耳邊乍起。 “太子妃喜歡桃花?” 方才一眼,景詹本沒認出溫亭晚,可身影熟悉讓他不由得再度回望。 在景詹的印象里,溫亭晚似乎只愛秾艷衣裙,也因著如此往日只要遠遠看見穿戴艷麗的,他都要謹慎幾分,唯恐是溫亭晚又來糾纏。 但這些日子,溫亭晚在賞花宴上救他的畫面在腦海里縈繞地久了,他突然覺得綺麗的顏色穿在她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悅目。 他甚至暗暗決定,若再遇著溫亭晚,他便大發慈悲多賞她兩眼,叫她難得高興高興。 沒曾想,她反倒棄了秾艷,改做素雅的打扮了,不得不說,確實令人耳目一新。 月白的湖綢上衫配著輕薄飄逸的薄青軟煙羅襦裙,全然融入春色之中,暖風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如岸邊的弱柳,盈盈一握。 景詹瞧見溫亭晚那凈白如瓷的青蔥玉指,緩緩撥去黏在兩頰的碎發,朱唇微揚,笑得明艷動人。 他驀地呼吸一滯,待回過神,已不自覺幫她壓下那支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