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2
了?!?/br>章明繞開她,母親伸手死死拉住他,走到門前時,母親已經完全坐到了地上,死死抱住了他的腿,哭喊著:“明明,mama求你了,聽mama最后一次勸吧!你別再去找了…你別去了…”章明望著醫院深藍色的門板,平靜地說:“媽,你也看到他了對不對?!?/br>“他救了我們的命,你看到他了?!?/br>她松開抱著他腿的手,捂著臉痛哭:“mama求你別去找他了,真的別找了….mama求求你…”把母親的哭喊甩在后面,他走那條最近的路,往有他的方向狂奔。繞過翠綠的山墻,跑過長滿青苔的臺階,雨又下起來。這次是細雨,讓他感覺自己的似乎是回到了那個晚春和初夏過渡的季節,雨絲稠密柔軟,一如他穿著白毛衣的身體。那雨也是濕潤的、充滿生機的,他只是安靜地站著,鑲嵌在細雨中的綠里,就是一幅畫。于是他的身影在一片綠里漾開,濕漉漉的生機里,比葉面的露水還要晶瑩。喬木里鑲嵌的那扇白色的窗是通往他們花園的入口,他知道他一定站在那里,曬著那雙白色的帆布鞋,等光等雨,等他踩著下課的鈴,跑到這里。他一定在他跑來的路上就從那扇白色的窗看到他了,等他爬上樓梯打開門,他就會站在門后等著他,他知道他一定會來,無論雨多洶涌雷多爆裂,他都會來。他會看到他客廳亮起的燈,白色的墻壁,墻角因為漏水而長了霉斑,舊的布沙發,舊的餐桌。廚房貼了深綠色的瓷磚,因為常年使用磚縫發黃,只有臥室的窗簾是嶄新的,一塵不染的白。這偌大世間,只有他是來救他的,只有他是來愛他的,所以他肯定會等他,他會無數次地等他,他自然也會去見他,會無數次地去見他。章明心動得表情都猙獰起來,他欣喜若狂地打開那扇大門——老舊的毛坯房墻角發霉,裸露的水泥地板滲著水。漫長的沉默里,打開的門扉是雨季的傷口。夏天過去了。我很明確的說過是he,謝謝。最終章夏日永別BGM——Thetumbledsea有些時光就像深吸一口氣然后憋住。有些夏日拒絕結束。——雷布拉德伯里雨和雪是絲一樣的,在風里兀自輕盈,就這樣飄啊飄,薄薄地蓋在地面很快便融化了。寬闊的路上凝了一層冰,冰凍住幾片落葉,脈絡清晰,還很年輕。綿綿的雨讓景物蒙上一層淡淡的灰白,當綠葉褪去夏日繁榮的色彩,電廠變得凋敝和冷清。那些平日被掩蓋在樹群里的建筑物也變得高大且堅固起來。半山上某戶人家黑色的磚墻常年濕潤,冬雨依舊滋養著墻壁的青苔,而大地褪去顏色,青苔帶著暗綠,懨懨地在磚縫里生長,十分黯淡的姿態。鴿群不再盤旋,燒著煤的人家從煙囪里飄出淡灰色的煙,和那雨混在一起,又隱匿進慘白的天里。大地茫茫一片停滯的冷。時間飛速流逝,周遭的世界都在不斷變化的時候,電廠還是這個樣子,像是被罩在玻璃罩里的花園。有四季之分,卻沒有時間流動,所有一切都停止在日歷上的某一頁、某一個月、某一年。這是他離開電廠的第六年,所有的風景都還是從前的風景。離開這里后,他身體里仿佛被置換了真實世界的時鐘,像上海某個地鐵站里上班浪潮的腳步一樣匆忙,匆忙畢業、匆忙考證、匆忙賺錢,匆忙生活,就連母親的葬禮也一切從簡,在辦到第三天的時候便匆忙結束,于是他獨自一人,買了最早的一班火車。抱著母親的骨灰坐在空氣混雜的廉價車廂里,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撒骨灰的時候也是匆忙的,眼前一泓碧波,炊煙裊裊,黑瓦尖頂的侗寨房屋在萬樹凋零后此起彼伏,霧攏起青煙,讓湖水更冷。高中畢業后他選擇離開家在市中心的私立學校復讀一年,考到了全省前幾的好成績,如愿去了北方。大二便開始和同學夜以繼日地做項目賺錢,剛攢起來幾十萬便在縣城買下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帶著母親離開了電廠。再之后就是畢業、考研,繼續升學,研究生讀到一半的時候和本科的大學同學一起合作開了家小公司,沒想到越做越有起色,研究生畢業后,他便攢下人生第一筆大錢,在沿海買下一棟別墅,帶著母親徹底離開了本省。就算他羞于承認,但身體里還是奔騰著父親的血液,每賺下一筆錢,便能讓他對這個事實更加深刻。原本以為把母親從這里帶走她就會開心起來,但他們確實過了六年平靜卻美好的時光,就在第六年的時候母親突發疾病,從生到死只經歷了兩天的時間。她臨終之前死死拉著他的手,要讓他將她的骨灰也灑進那片湖里,她一定要回去,要和父親葬在一處。章明記得自己似乎沒有同她說太多,只握著她的手讓她放心。他始終覺得,母親是愿意死亡也期待死亡的,突如其來的疾病讓她過渡了自己的自責,發散了她要陪自己到最后的決心,在她明晰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她臉上反而露出了無比輕松的表情。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父親,解開了母子這個俗世約定的枷鎖之后,她終于自由了。她離世的那一刻,章明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他知道她終于輕盈了,從另一方面來說,他也獲得了真正的解脫。母子一場,梗橫在中間父親的死亡,他們對彼此除了愛之外,再也沒有更多的要求。章明抬腳上船,撒完母親的骨灰后他抱著空空如也的骨灰壇,站在岸邊看了好久。半島廢棄的別墅群承載太多回憶,沒有綠色的掩蓋,墻壁透出常年遭受風吹日曬的疲態來。仔細算算,好像自從他高中畢業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被各種各樣的瑣事塞滿,一心只想著離開這里,去更寬闊的地方,成為更好的人,把這里的一切都忘記。望著云霧中飄搖的風雨橋,匆忙的六年停下片刻,耳邊嗡嗡作響,他發現自己這六年來竟然沒有一秒不在想他。——那個肌膚瓷白,背后的鱗片會在夜里發光的靈。世人常言人終究會跟自己和解,會跨過去,但他跨不過去。他眉毛的起伏,眼珠的紋路、發絲的長度、瓷白的肌膚,他都深刻,他全記得。風吹皺了湖面,煙又將它抹平,他和他之間的事情在經過六年的時間之后,永遠不會“往事如煙”它是嶄新的,跳動的,就算他已經全然不是從前那個莽撞的年輕人了,但他還是會懇切勤勞地認真打掃,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