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望過去，看到男生錯愕的眼神，忙豎起食指抵著嘴唇，做了個“噓”的手勢。

    此時霍淵正好走到門外。

    走廊上零零散散有幾個醫護人員。

    聞硯影的口罩帽子都在屋里沒拿，為了避免被發現，她將整張臉埋進了霍淵的胸前。

    淡淡清香霎時涌入鼻腔，鼻尖是他胸膛的起伏，還能聽到一下又一下沉穩的心跳。

    她環著他肩的手臂慢慢蜷縮，嘴角不自覺地，高高翹起。

    霍淵天生就不是個能讓人忽視的人，一站便是注目的中心，尤其現在，一個西裝革履儀表堂堂的男人抱著一個女人，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雖然應該沒有人知道她來了，但感覺到不少注視，聞硯影還是有點擔心。

    她抿了抿唇，悄悄抬手，扯了扯霍淵的領帶。

    “霍總不怕被拍到嗎？”

    悶悶的嗓音從胸口傳來。

    霍淵低頭瞥了她一眼，胸膛微微起伏，沉聲道：“你不是也不怕嗎?！?/br>
    聞硯影眨了眨眼睛，似乎摸到了他的語氣，忍不住偷笑。

    一路無言到停車場，霍淵把她放下來，等她坐了進去，他收回車門上沿的手。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的聲音有些重。

    霍淵站在車邊，緊抿著唇，盯著車窗看了數秒，目光在昏暗燈光下影影綽綽。

    片刻后，他松了松領帶，轉身。

    坐進駕駛座，車門關上時，聽見咔嚓一聲。

    他轉頭看去，與此同時，聞硯影身子一斜湊近他。

    又是兩聲咔嚓。

    聞硯影放下胳膊，笑意盈盈地看了看三張照片，抬頭迎上霍淵面無表情的注視。

    她一本正經地說：“我有理由懷疑你想要我的合照?！?/br>
    冥冥燈光，甚至都沒有照到她臉上，然而在暗處，那雙眼睛閃動的亮光都特別清晰。

    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三下。

    霍淵收回視線，發動汽車。

    就在這時，一顆草莓突然伸到他嘴邊。

    耳邊是她清亮帶笑的聲音：“霍總，吃草莓嗎？”

    霍淵沒理她，直接踩下油門。

    聞硯影手吊在半空，她也不覺尷尬，又將手指往前湊了湊。

    “吃嘛?！?/br>
    草莓幾乎快碰到他嘴唇，他還是不動。

    車子駛出停車場。

    聞硯影余光中，中控臺的數字瞬間飆升至八十碼。

    她被帶的往后倒了倒，夜幕降臨，浮光掠過霍淵的側臉，隱在陰影里的神情看不真切。

    但聞硯影明確感覺他心情不好，還在生氣。

    她再一次感慨男人心海底針莫名其妙，在心底嘖了一聲，愛吃不吃。

    想著便要縮手。

    手剛往回縮了一厘米，突然，霍淵往前伸了脖子，咬住了草莓。

    輕輕咬了一半。

    清脆的一聲在安靜的車內莫名清晰。

    他依舊目視前方，明暗光影流轉，聞硯影只能看清他因咀嚼微動的下顎，最后輕滾了下喉結。

    然后，又不動了，絲毫沒有把剩下半個也吃掉的意思。

    聞硯影手也舉酸了，撇了撇嘴，收回胳膊，想把他咬一半的草莓放下，換一個吃。

    然而她的手剛往下稍稍一落，忽然感覺一道目光投來。

    紅燈，車停下。

    那道目光就一直停留著，一動不動。

    聞硯影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緩緩抬手，將剩下半個草莓送進嘴里。

    她慢慢咽下草莓。

    然后，嗓音細細軟軟：“好吃?！?/br>
    路燈轉綠，霍淵的目光徐徐移開。

    燈光映出他嘴角那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車子緩緩移動，車速也慢了下來。

    -

    在聞硯影吃完盒里最后一塊水果時，車也停下了。

    她理了理包，剛把安全帶解開，車門被拉開，霍淵再一次彎腰，將她從車里抱了出去。

    聞硯影又無聲輕笑。

    一路無話，進了電梯，開門進屋。

    進門口的落地燈亮著，饒是被抱著，聞硯影第一件事仍是伸手夠開關，開頂燈。

    霍淵看了她一眼，徑直走到沙發旁，將她放了下來。

    抬眸的瞬間，對上了她彎彎的雙眼，他微微一頓。

    也只是一秒。

    他直起身，轉身欲走。

    就在這時，原本徹亮的房間乍然漆黑一片。

    幾乎是同一時間。

    “霍淵！”

    他的手腕猛地被攥住，一道微弱的聲音傳入耳中。

    她的嗓子像被緊緊扼住，細若蚊鳴，還在劇烈顫抖，甚至帶上了哭意。

    不僅如此，她整個人好像都在發抖。

    霍淵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

    他回身，就見她低著頭，慌亂地翻著口袋。

    聞硯影想從兜里掏手機，可越急越亂，手機卡著出不來，她的心跳不斷加速，就快沖破胸腔時——

    眼前驟然亮起一束光。

    抬頭，霍淵打開了手機手電筒，就放在她面前。

    再抬頭，對上霍淵的雙眼。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情緒在霍淵的眼底暗暗涌動。

    手電筒照射下，聞硯影緊緊咬著唇角，那張臉毫無血色，眼底微微泛紅，甚至有明顯可見的淚光在打轉。

    那只攥著他的手，依舊沒有松開。

    霍淵從來沒見過她這樣。

    也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般覺得，心臟好像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

    -

    聞硯影是真的很怕黑。

    六歲那年，母親晚上打工不在家，她關著燈，在小屋里睡得正熟。

    突然，有小偷撬門進屋，壓低的腳步聲，將她迷迷糊糊喚醒。

    她第一反應是躲到床底。

    漆黑的小空間，空氣都很緊密。

    黑暗和緊張使感官被放大，恐懼也無盡飆升。

    那人在屋內兜了一圈，漸漸來到床邊，腳步聲近在咫尺，她心臟快跳出嗓子眼，連呼吸都不敢。

    所幸最后沒有發現她。

    直到腳步聲遠去后的很久很久，天快亮了，她才從床底出來。

    從那以后，無論在哪，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除非外頭陽光正好，否則她基本不會關燈。

    此時，盯著手電筒那道亮光，她松開了霍淵的手，但毫無征兆驟然陷入黑暗的恐慌，還沒完全緩過來。

    霍淵突然問她：“吃糖嗎？”

    他看到桌上有一盒糖，不知想起了什么，拿了一顆撕開，遞到她嘴邊。

    “吃甜的心情會變好?！?/br>
    聞硯影愣了一下，恍恍惚惚的，就著他的手含走了糖。

    然而舌尖剛一觸到，又下意識送了出去。

    霍淵的手還沒收回，那顆糖便吐在了他手心。

    聞硯影的嗓音更委屈了。

    “你給我的是檸檬味的……”

    霍淵：“……”

    “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