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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擋刀,不惜性命。他看了嘲諷似的笑笑,這史官真是昧著良心說話,君王從不無故生疑,為知己擋刀,誰信?何況那時他剛登基,做了小半生唯一一件悔事。他在登基第四年發落了父皇的右臂丞相許昭如,他向來就看不慣這個丞相,這個人沒有一點欲望,慎言謹行,能準確揣測圣意,進退得當而合禮,從不張揚。父皇登上帝位的時候都五十多歲了,他原以為父皇會同祖爺爺一樣長壽,傳位給他至少還有十年光景,誰知父皇登基四年就應勞累過當猝死在奏折堆里。他以為許昭如一身小心謹慎,如今他少年登基,許昭如身居高位手握重算又是老臣必當露出馬腳來,一心想著抓到他的錯處恐嚇一番殺雞儆猴再故作大方的既往不咎。一則讓朝臣不敢輕看他,二則得了個賢君的美名。誰知這許昭如竟然一點錯處也沒讓他抓著。甚至,那年科舉許昭如的兒子許亭高中榜眼,朝堂上公布了一甲前三之名,許昭如免冠一個響頭磕在殿上,言辭懇切,要求他將嫡子剔除改為二甲第一,道:“天下人才眾多,三年大比莫不望鼎甲,宦官之子不應占天下寒士之先?!?/br>他那時候面色鐵青差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許亭是他自幼的伴讀,品貌才學無一可挑,拋開君臣不談,他是他不錯的幫手。因而見到他名字的時候,內心歡喜,正揣測如何恰到好處的顯露自己情緒,下將給許亭的賀禮送出去。賞罰分明,恩威并施,喬盛寧向來學的很好。結果就聽到人家父親的連聲懇求。朝臣們一臉震驚傾刻間便轉成了佩服。他握著皇榜的手指在袖子下輕顫,臉上的笑慢慢的扯出來,道:“丞相深明大義,令孤佩服,就如丞相所愿。另賞許亭白銀萬兩,告知天下百姓其位居榜眼而退而讓賢之事,感我丞相公忠體國?!?/br>喬盛寧心中悶了一口氣,身為天之驕子的少年正直狂傲的年紀,下了朝堂后愈發覺得許昭如就是個假惺惺的老狐貍,蒙的過他父皇休想蒙過他。一個人無欲無求,沒半點好奇心,從不多聽一句話多說一句話,絕不輕易幫人說話,從不卷入他人糾紛,那他一定就是有著更大的欲望。從此他一刻也沒有放松對許昭如的觀察和挑剔。他知道許昭如最在乎的東西是什么。父皇生前曾當著朝臣許給許昭如死后陪其配宗廟的無上榮光。他記得老狐貍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在聞此后攸的一亮。跟隨父皇的臣子大多老了,只有許昭如還在朝堂上,他成了朝中權貴的核心,即便他裝的大公無私但他無法回避他是皇權的偏向。許昭如從來沒有開口要過任何的好處,但是,他的一言一行,讓心疼臣子的父皇給了他無數的好處。這讓喬盛寧很是忌憚,許昭如若是有半點私心,廣結黨羽毛……是許昭如沒有還是他喬盛寧不知道?而此時此刻,年邁的許昭如請求面見圣上,告老還鄉,語言之間小心試探他,何時下詔書正式黃紙黑字的寫下配享宗廟。他那時候舉棋不定,又礙著君王的顏面與少年天子的孤傲作祟,悠悠的再棋盤上落了一粒黑子,道讓他想想。即便他再怎么看不慣許昭如,也無法否認許昭如是一個極聰明的人,許昭如將近五十年的宦海生涯,在揣測圣意上從未失誤,他交給他的任務,他做的妥帖穩當甚至能恰到好處的超出他的預期。喬盛寧的目光溫和的落在許昭如的頭頂,才發現許昭如是真的已經老了,頭發花白,身子瘦弱,跪在那里像緊緊崩著的一張弓。或許是太老了,腦袋也遲鈍了,若是往年,許昭如定能察覺他的想法,面見完他之后回家寫一封折子請求告老還鄉,然后他在朝堂之上苦苦挽留,來去三兩個回合,既能樹立他惜才敬老的名聲又能滿足許昭如的愿望。一舉兩得的事,多好。可是許昭如到底是糊涂了,回家之后以為他已經默許,打發夫人收拾行囊,丞相辭官的消息不脛而走。又得知朝中的許氏門生募金招友,打算十里相送。喬盛寧坐在龍椅上氣的連摔了兩盞茶,戲還沒演呢,他許昭如就這么急著走,生怕天下人不知道,還是企圖抹黑自己,他是被自己逼走的?好在他雖生氣也依舊秉持著君王的理性,想著已經辭官大不了托幾年配享宗廟的詔書,讓這老狐貍懸幾年的心。誰知道,他摔茶盞的第二天,許亭就跪在書房門外。他原以為是許亭是為了旁的事而來,面色微緩的走到門前,隔著湘妃竹的門簾,他看到許亭跪在門外的身影,緊繃的身軀像極了許昭如。他腳步一滯知道自己已經永遠的失去了他兒時的玩伴。宮女們掀起簾子,他與許亭隔著門檻一立一跪,他的臉上還帶著笑,扯出來的寬和的笑。“陛下,父親年邁失察,犯下錯事,本應親自來向陛下告罪,奈何年高體虛病倒家中,臣為人子代父請過?!?/br>喬盛寧氣的笑差點要崩,他的眉頭微蹙,咬了咬牙,目光向四下一掃。昨天他不過氣的摔了兩盞茶盞,立馬有人告訴許昭如,他還一句話沒說他許昭如先讓許亭來請罪。皇宮之中,到底有許昭如多少眼線。“你先回去,孤心里有數?!彼τ乃妥咴S亭,進屋就摔了門簾,湘妃竹的門簾獵獵作響,他心里更是不爽。許亭前腳離開宮中,后腳許宅就迎來抄家的圣旨。許昭如不是說他有錯嗎,那孤就坐實了他有錯,他就不信,他許昭如身為文臣沒有寫過一句歪詩沒有說過一路自己不好的話。他就是疑他。抄家抄到了冬月,他一無所獲,許昭如從來沒有寫過一個字抱怨,更未說過一句不該說的話。可是家已經抄了,問罪書也已經寫了,他當皇上的不可能告訴天下人自己做錯了。便只讓許昭如如愿以償告老還鄉,他回去落魄,一生的名聲盡毀,問罪書在冊他配享宗廟也成了妄想。寒冬臘月里,許昭如一根麻繩結束了自己,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