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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來,神智都有些混沌了。就在這時,窗外車燈一晃,許山嵐一下子警醒過來,縱身躍起——是大師兄回來了。他三步并作兩步奔到門前,見司機正打開車門,叢展軼走下來,身子有些搖晃。許山嵐輕嘆口氣,一定又喝多了。他剛要過去扶一扶,從車里又鉆下一個人來,攙住叢展軼。那人站在車燈影里,許山嵐看得清清楚楚,大約十七八歲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眉清目秀極為乖巧。兩人低聲交談幾句,叢展軼輕笑一聲,摸摸那孩子的頭。許山嵐愣住了,他從未見過大師兄對自己以外的人做出這樣親昵的動作,親昵得都有些刺眼,即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顧海平也沒有過許山嵐冷下臉,面上帶著幾分寒意。他沒動地方,只沉默地站在那里。叢展軼今天喝得真不少,說是做買賣,也就四成精力放在業務上,倒有六成得放在喝酒吃飯交易應酬上。這是潛移默化的規矩,你不耐煩也沒辦法。龔愷一直跟著他,這小子現在就算他的人了,圈里的都明白,彼此心照不宣而已。其實叢展軼更多的是把龔愷當做擋箭牌,他實在不喜歡那些更近距離的“盛情款待”,還不如自己帶個孩子。懂事伶俐,也干凈。還有一點,叢展軼覺得是龔愷讓他領悟自己對許山嵐不同尋常的欲望的,也不想讓這個孩子繼續混在骯臟困苦里。叢展軼就是這樣的人,嚴苛而刻板。不受別人一點恩惠,一定要想辦法報答回去。叢展軼有些眩暈,上了臺階才發現只穿著睡衣的許山嵐,他淡淡地問一句:“怎么還沒睡?”許山嵐撇撇嘴,甩出三個字:“等你呢?!彪p手抱著胸,也不上前攙扶一把,也不看向龔愷,跟沒這個人似的。龔愷瞧見這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忽然就明白了叢展軼為什么對自己那般好。不過他可比自己長得漂亮多了,帶著幾分自幼養尊處優的孩子特有的對一切漫不在乎的隨意和自然。不知怎么,龔愷就有些自慚形穢,低眉順眼地把叢展軼扶到屋里做好,輕輕地說:“叢哥,那我先走了?!?/br>叢展軼點點頭,溫言道:“太晚了,讓司機送送你?!?/br>“哦……”龔愷應了一聲,偷覷許山嵐一眼,那少年毫無笑意,眼睛里秋霜冬雪,仿佛沒聽見一樣。龔愷不敢和他打招呼,快步走出房門坐上車。“他是誰呀?”許山嵐問。“一個孩子?!眳舱馆W答得含糊不清,似乎不愿意就這個問題打轉,反問道,“還不睡?明早還要起來練功?!?/br>許山嵐心里堵得慌,他想追問這個孩子是干什么的?你身邊帶個孩子干什么?話都到嘴邊了又咽下去,骨子里的高傲讓他問不出來。許山嵐裝作很不在意似的說:“哥,我不想參加套路比賽了。還有,老師讓我參加學校表演,放學后得排練,晚訓能不能短一點?”這兩件事都是大事,許山嵐本意是想跟叢展軼好好談一談的,說說他對葉傾羽的擔心,說說同學們的議論,說說老師的要求,說說參加表演的壓力,說說訓練和排練的沖突。但叢展軼沒有接口,他只沉吟片刻,然后說:“行?!本蜎]了下文。這個字仿佛一堵墻似的,一下子把許山嵐要出口的話全堵了回去。場面冷了下來,許山嵐心里的火卻騰地竄了上去,他嗔怒地盯了叢展軼一眼,二話沒說,蹬蹬蹬蹬跑上樓睡覺。他一走叢展軼還挺納悶,以往許山嵐一定會絮絮叨叨跟他啰嗦一會,還得抱一抱,沒想到這小子直接上樓了。叢展軼揉揉眉心,酒精上頭反應有些遲鈍。他把回來時許山嵐的反應從頭想了一遍,驀地睜開眼睛,酒意醒了一半,難道是……叢展軼一顆心砰砰亂跳,乍驚乍喜,他凝神沉思一會,又從頭至尾想了一遍,怎么想怎么覺得自己不會錯。其實許山嵐對他的依賴和占有欲是顯而易見的,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只不過兩人天天在一起,叢展軼以前從未往這方面想過,如今前后串起來,難免心搖神馳。可這到底出于什么心態還不好說,小孩子心性都是會變的,說不定還是叢展軼一廂情愿。他長長呼出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著急,他一向沉穩,越遇大事越沉穩。他對許山嵐太了解了,這孩子表面上不動聲色,肯定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的。事實上,叢展軼也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他望著樓梯的盡頭昏黃的燈,慢慢瞇起了眼睛。白天一寸一寸地變長了,長得像沒有盡頭似的,眼見六七點鐘,陽光才漸漸收斂起來,算是給黑夜先騰個空間。殷逸閑閑地坐在大搖椅里,說:“明天我就回去了?!?/br>叢林削著蘋果的手一頓,兩條粗眉毛皺在一起:“急什么?這里又不是沒有你住的地方?!?/br>殷逸斜睨著他:“住你這里算怎么回事?我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家。眼見立夏了,我箱子里的東西還指望搬出來晾曬晾曬,別發了霉?!?/br>叢林怏怏地放下蘋果,嘆口氣:“你再多住兩天吧,我老啦,見不得清凈。這房子里成天連個人影也少見,唉?!?/br>殷逸嗤笑:“難道張姐不是人?難道海平不是人?你自己沒事閑的太寂寞,少拿這些事當借口?!?/br>叢林搖搖頭,手掌按著膝蓋,不知什么時候落下個風濕的毛病,一到快陰天下雨一定會酸脹難受:“明天有雨,你再待兩天也是一樣?!?/br>說來說去還是不想讓殷逸離開。殷逸明白大師兄的心思,年歲大了難免念舊,身邊有個人話話家常,總比板著臉訓人舒服得多。自從兒子突然離開,叢林嘴上不說,實則大受打擊,性子緩和了不少。他和殷逸又吵又鬧折騰了大半輩子,卻從來沒記過仇。當時吵得厲害,過后該怎樣還怎樣。但和兒子就不行,正所謂“無冤仇不成父子”,也許全天下都一樣。殷逸沒說話,就算默認了,心里打算著,哪天真得讓叢展軼回家來瞧瞧,不管怎樣這是他爹,就算當面頂撞氣得肝疼,也比三年兩載不看一眼的強。當然叢林對自己這種潛意識無論如何不會承認的,殷逸還得在里面做和事老。他無奈地暗嘆一聲,覺得自己這么個靈透心,怎么就被這兩頭倔驢子給壓得死死的?還心甘情愿,真是要命。這時張媽進來說道:“阿林哪,外面來個人,說是你的朋友?!?/br>殷逸直起身子,和叢林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些詫異。叢林說:“走吧,去瞧瞧?!?/br>“找你的,我去干什么?”殷逸懶得很,輕易不動彈,一擺手,跟下命令的老佛爺似的,“你去吧?!?/br>叢林只好獨自下去瞧。他從樓梯上向下望,果然見客廳里站著一個人,似乎有些眼熟,可一時間又認不住來。只覺得年齡好像很大,比自己還大,頭頂上的頭發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