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1
顧長安聞言,陡然回過身。 霜澶低著頭,瞧不見顧長安的神情,只卻能感覺到顧長安的兩道視線眼下就在盯著她的。 天漸寒,涼風漸盛,不遠處靈堂內還有人在哭,院內的幾棵老槐枝頭漸蕭瑟,霜澶卻不曾留心那些,只瞧見不知何處吹來的一陣風,肆無忌憚得將顧長安的衣擺吹得颯颯作響。 少頃,才聽得顧長安重重唿了口氣,復轉過身去再不理霜澶。 霜澶不明所以,吐了吐舌,左右今日是順利留下了的,旁的暫且不管。 不多時,顧寅回來了,后頭還跟著一位女使,霜澶一瞧,是原先院內管茶水的,自然是認得她的。 心下大駭,一時心神不定局促不安,只得復垂下頭,躲在顧長安與顧寅的身后,再不敢作聲。 那女使不曾留心到霜澶,遂福了身將三人引去客房。 待到了地方,女使幫著推開了門,只道如今客房多,顧公子們一人一間,吃的用的晚些時候送過來。 話還未說完,那顧長安便揮了手讓下去了。 女使見狀,遂福了禮退下了。 待人走了,霜澶才不著聲色得從顧長安身后走出來,心下微微唿了口氣。 到了這檔口,霜澶不禁埋怨自己做事沖動,如今這是要在瀘山院住下了,就算眼下正在辦喪事,可終究有來往之人,倘或一個不留心教人發現又該如何收場? 瞧顧長安與沈肅容的關系可與許若昀不大一樣,到那時可還會出手救她么。 可柳氏終歸待她有恩,柳氏如今西歸,她近在咫尺卻上不得一炷香,才更教人難過的…… …… 因著是客房,一應擺設自然比不得平日里的臥房,但顧長安好似并不在意,負手在屋內踱步轉了一圈,隨即于書柜上隨意挑了本書,坐于案幾邊,兀自翻閱了起來。 片刻,外頭有人敲門,顧寅去開門,霜澶原還有意避上一避,待見著來人竟是青徊時,心下一愣,見青徊手上端了飯食,遂不露聲色得去接,青徊朝霜澶遞了個眼色,便福禮退下了。 霜澶將飯食置于桌上,“公子可要先用些?” 顧長安頭都不曾抬,只道讓霜澶與顧寅忙去吧,他跟前已然不用人了。 霜澶聞言,與顧寅一道出門去了。 二人隨即各自去了另兩間客房。 霜澶合了門,卻倚在門邊靜靜得聽外頭的動靜,待不見有聲響了,才輕輕推開門復出去尋青徊去了。 才剛出了小院,青徊竟正站在廊下,一瞧見霜澶,咧了嘴便跑來了。 “jiejie,我聽女使說今日有貴客入了客房,我猜就是你們,那女使要去送飯食,我便將活計接了過來?!?/br> “晚間我留心著,待無人的辰光,便來找jiejie?!?/br> 霜澶隨即應下,“多謝你了青徊?!?/br> “jiejie說的哪里的話,見外了不是,我先去前頭忙了?!?/br> 霜澶依言,復躡手躡腳地回了客房。 眼下霜澶自然不敢去外頭亂晃,只得老老實實待在房內,期間有女使來送茶水霜澶都佯裝屋內沒有人不曾去開門。 待晚間,至亥時,青徊還未來叫,霜澶心下忐忑,莫不是靈堂內還有人在? 霜澶屋里不敢點蠟燭,原還趴在桌上,又怕睡過了頭,遂搬了椅子至窗邊老實坐著。 待至子時,霜澶才聽見外頭院子傳來有輕而又輕的腳步聲,悄么兒推開一條門縫一瞧,果然是青徊。 隨即輕手輕腳得推開門,至青徊跟著,拉著她出了小院才敢出聲。 “怎的這樣晚,堂內一直有人么?” “公子一直在守夜,才剛我去瞧已不見人,想來是去側間休憩了?!?/br> 霜澶頷首,心下了然。 二人待至靈堂前,果然一個人都不在了。 “jiejie手腳快些,我去外頭給jiejie把風去?!?/br> 霜澶應下,轉身入了靈堂,那柳氏的棺木眼下就在堂內置著,外頭涼風陣陣,霜澶倒半點不覺駭人。 霜澶于案前點了香,復于棺前跪下,心下不由自主得便想起從前活著的柳氏。 入瀘山院之前,霜澶其實與柳氏見得不多,頭一次與柳氏正經說話就是替婉晴姑姑送布匹,不過是送兩匹布,柳氏竟還特意回內屋拿了塊鴨蛋青的玉佩贈她,只可惜那塊玉佩從翰墨軒出來時沒能帶著。 現下想來,她是那般小心翼翼又溫柔的人,謹小慎微又處處為旁人著想。 明知老太太瞧不上她,平日也不去現眼,但日日抄經都要給老太太送去。 也知曉王氏不喜她,故而不愛出院子,自然了,家宴也多是輪不到上桌的。 可也不見她自怨自艾過…… 霜澶抬頭看著柳氏的棺木,知曉眼下她正躺在里頭,心下戚戚然,略轉身瞧了外頭的月亮…… 昨兒還是中秋的,自己還跟著顧長安喝酒撒癡吃月餅,昨兒都還是好好的,今早起來便都變了…… 也不知柳氏昨日可否跟沈肅容一道吃了月餅不曾,有沒有一齊瞧月亮,可曾喝了酒水…… 霜澶心下悵然,卻不敢出聲,只忍不住潸然淚下。 良久,霜澶舉了香,朝柳氏恭恭敬敬叩了頭,才緩緩起身,將燃著的香去那香案上放妥。 遂抬手胡亂抹了淚,便要出靈堂了。 —— 不想正這時,內堂忽得傳來細小的聲音,霜澶心下一緊,霎時毛骨悚然。 夜已然深了,先頭情凄意切之時倒不覺著怕,眼下這夜深人靜之時,棺木后頭驀然出了聲響,忍不住教人遐想連篇不寒而栗。 霜澶屏息凝神,心下遲疑,可還是亦步亦趨得向內堂徐徐走去,繞過柳氏的棺木,霜澶抬了手,顫顫巍巍得去掀那隔簾。 才剛掀起一角,遂向內探去,霜澶環顧一周,卻什么都沒瞧到。 莫不是心里作祟,聽差了? 繼而轉身便想要走了,才剛踏出一步,便又聽得咚的一聲。 霜澶即刻轉身,遂見那香案的另一頭,堪堪滾出了一只酒盞—— 竟有人在這處喝酒么,霜澶心下疑惑,竟鬼使神差得向前走去。 繞過那香案,霜澶順著那滾出的酒盞往內看去,一身素鎬,抱膝背靠案邊坐在地上,那人垂著頭,一旁還倒著酒壺…… 外頭又起了一陣風,掃過堂前吊著的幾只箴白的燈籠,晃起壁上鋪泛的孝布,又帶過梁上掛著的喪幡,月光越過那些素鎬孝幡,堂內銀輝甫進,映在那人的身軀之上,顯得他那側臉更是煞白。 許是察覺身旁有人來,那人遂緩緩抬起頭,側轉過身,也教霜澶看清了他的臉。 眼窩凹陷,眸光深卻毫無光彩,只一眼望過去便教人不禁顫然。 是沈肅容—— 霜澶的一顆心瞬然教扼住,仿佛連唿吸都忘卻了。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