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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掉了,那些青斑與疤痕,潦倒地在她臉上鋪展開。桌上的人一時都默默無語,不知該說什么好。我看著,心里也逐漸浮起一種慘淡的情緒。原來人人都是這副模樣,各有各的苦楚,各有各的悲哀與不幸。喝了那杯酒之后,心口一直不舒服。我忍了一會,連清茶也下不了口了,只能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盥洗池玻璃潔凈,邊緣打著明晃晃的白光,臺面上清潔劑的味道過于濃烈。這視覺和嗅覺地刺激,反讓我的眼前更暈了。冷水敷面后,冰涼一激,終于微微清醒了些。我嘆了口氣,擦干雙手,離開了洗手間。剛出門,就看見了轉角處的程婉。她看了我好一會,說:“好久不見了?!某??!?/br>我發現她臉上的妝已經完全卸了,這里是僻靜處,冷白光線照射下,那些淤青和疤痕十分清晰。“好久不見?!蔽也挥绍浵铝苏Z氣?!俺掏?,你還好嗎?”“你覺得呢?你都看到了?!彼穆曇魸脜柡?,生銹一般?!八锞?,一直打我?!泊蚝⒆??!?/br>我吃了一驚,想了想,說:“你可以離婚,不能這樣將就下去啊。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大家能幫的地方一定會幫的?!?/br>“離婚?”她眼神有點空茫?!拔业暮⒆釉趺崔k?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啊?!?,他不會放過我的,我怕得厲害?!?/br>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渾身打了個戰,神經質地撫摸著臉上的淤痕:“我好怕啊……我好怕啊,文初?!?/br>這副模樣讓我很擔心,我走上前去拍了拍程婉的背,安慰道:“程婉,還好嗎?別怕。你要想,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下,怎么能夠健康成長?正是為了孩子,你才要離開他。我覺得只要通過法律途徑,會得到公正的評判的。你現在要不要先試著搬出來?”不知道程婉有沒有聽進去我的話,我只感到她一直在輕輕戰栗著。忽然,她紅著眼睛抬起頭,直直看向我:“文初,你還記得當初我向你告白的時候嗎?”她眼中微微閃爍出些光彩?!澳菚r我才十七歲,真是好年華……學校里的女生,都想方設法地偷看你,都偷偷喜歡你……”我有些恍惚。好像在十多年前,程婉是向我說過她的喜歡。一個女孩子該有的羞怯,一個學習委員該有的端莊,她都有。但是我拒絕了她,就像拒絕其他所有女生那樣。我不知道她突然在此時提起這個,是什么意思。“你真好看啊,文初,我們都老了,你還是這樣美……為什么呢?”“我們脾氣都不錯,也還是挺相配的吧?當初你為什么要那么快拒絕我?”她的眼睛突然開始往外淌淚?!澳阌袥]有一點點后悔?”“你不拒絕的話,也許,也許我就不會像今天這樣啊?!?/br>“我做錯了什么啊,要讓我遇到這樣一個男人!這樣一個婚姻!”“文初?!彼齽×翌澏吨プ∥业氖??!澳隳菚r候只要輕輕點個頭,我就會很幸福的,對不對?……你好殘忍啊,好殘忍啊!”我被她抓著手,身體也因為她過于激動的情緒而擺動著。我不明白為什么他們,一個個,都喜歡這樣無所顧忌地朝我發泄他們的悲哀。順從慣了,麻木慣了,沉默慣了,但我并不想這樣無窮無盡地接收這種悲哀,我希望能有一天,能有那么一個人朝我施舍他身上多余的溫暖。難道不是因為這樣,我才和齊弋結婚的嗎。他恐怕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而我也一樣。“程婉,我不知道為什么你們總是盯著我的樣貌不放?!蔽逸p聲說?!拔抑皇且粋€普通人,和你們是一樣的。幸福人人都想要,可是我自己都沒有,怎么來給你?”她怔怔看了我一會,終于從某種癡幻夢里清醒過來,倒退幾步:“抱歉,文初。我只是……”她掩飾般地打開化妝包,忙亂翻著?!疤蘖恕娴摹蘖恕?/br>離開前,程婉給了我一個慘然至極的笑:“其實想想,人生真的是沒有什么活頭了?!?/br>聚會結束后,我在大廳的沙發上休息。同學陸續都走光了,我和他們一一告別。這一天,到現在為止,對我來說才算真正結束。而在這以前,我已度過無數個相同的白天黑夜,在這以后,又將有無數的日夜去度過。如果人生就是在這不斷重復奔波的話,它的意義究竟在何處?外面下起了雨夾雪,雨雪交纏,薄薄一層,細細密密,觸到地面就融化,不分彼此。世上的事情其實都是這樣的,愛與恨的邊界那樣模糊,然而它們都不能永生。我俯身捂住臉,深呼吸了幾口氣,才慢慢站起身,我走進外面的夜色之中。去繼續我的生活。chapter14他和我和新的管家一旦在某個固定的地方待得太久,生活就變得像走馬燈一樣,不斷經歷昏睡與醒來,不知道哪一刻睜眼,景琛就會出現在我面前,不知道哪一刻閉眼,過去種種,就會再次上演。似乎有個聲音在頭頂說一聲:好了,該到此為止。于是我就從過去的瑣碎里抽離,再一次醒來。這次入眼是華貴的床帳,奢侈的被褥,以及是坐在床邊的景琛。他的外套脫下,穿著襯衫與黑馬甲,手里握著墨色手杖。我的視線有點無法對焦,因此他的臉居然有一瞬間和齊弋重合在一起。這可能是因為我的夢里有太多的齊弋。齊弋是過去,景琛是現在。我身處現在時,只想睡去??墒堑搅藟糁?,又拼命地想醒來。過去與現在之中,竟沒有一個我的容身之所。景琛年輕的面龐上是微微笑容,眼睛烏沉沉的,像是在思考什么。回來的第一天,就得到我逃走的消息。我想他的心情算不上好。看到我醒來,他伸手輕輕拉動了床頭的鈴鐺。“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兩小時?!彼f?!跋氡啬沭I了?!?/br>記憶終于回籠,我下意識伸手往脖子處摸索。那里被纏繞著厚厚的幾層繃帶,綁著很牢固,而且仔細。“那里很快就可以拆除,不要著急?!本拌≥p聲說。他換用雙手撐住手杖:“現在,我們來談談——文初,為什么想要走到外面?”他并沒有用“逃”這個字眼。“……我不知道?!泵鎸@樣單刀直入的提問,我反倒無言以答。我想了想,有些茫然?!翱吹侥茏摺妥吡??!?/br>“那么,你想去哪里?”“我不確定……”我很無措,實話實說?!耙苍S是耶彌……”他笑了兩聲:“那里距離夏都很遠?!笨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