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見其他的人。

這當然不是愛，也不是什么喜歡。

這是他說不出口但又真切存在的占有欲。

周樂言用力抹了抹臉，滿心的煩躁不堪，但又無從排解。

如果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他還能若無其事地維持著原本的態度，偶爾與沈江城上床，像是成年人一樣有分寸地往來，避免踏到彼此的底線，雖然這種情誼并非全無隔閡，但卻安全而謹慎。他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幼時的好友生出這樣的占有欲……

不，或許不是現在才萌生出這種感情，也許早在十年前，就有了這樣的東西，只是他當時還想不明白，毫不猶豫地讓怒火吞噬了思緒與理智，最終傷害了沉江城，毀壞了彼此的友情。

現在想來，就算沉江城真的是同性戀，那又怎么樣？這種事情根本沒什么大不了的，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沉江城居然會對學長露出那種神情。

時至今日，想到那天的情景，周樂言竟依舊覺得十分惱火。

沉江城臉頰泛紅，用傾慕的神情望著另一個人，仿佛渴求著對方的些許碰觸與關切……那種神情，周樂言一輩子都不想瞧見第二次，光是看到沉江城那種模樣，他便心煩意亂，恨不得能將對方臉上的陌生表情直接撕下來。

他對沈江城確實是怨恨的。

然而到了現在，他才明白那種怨恨一部分是出于被對方隱瞞性向的事實，一部分則是出于知道對方喜歡上其他人而萌生的不甘。為什么會是學長？為什么偏偏要喜歡男人？這些問題底下，周樂言始終不敢深想的問題其實是——沉江城喜歡的為什么不是他？明明彼此一起長大，他才是最親近沉江城的人，不是嗎？

周樂言深深吸了口氣，情不自禁露出一個自嘲的苦笑。

……真是太遲鈍了。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人。

這種事情，早該在十年前就發現的……而他卻到了現在才明白。他從不知道自己原來這么愚蠢。

不知何時，房門被敲響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周樂言渾身一僵，就聽外頭那人問道：「樂言？」

是沉江城。

周樂言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渾身毫無理由地顫栗，身上忽冷忽熱，從來不知道那個熟悉的嗓音會讓自己有這么大的反應。他竭力壓抑著自己的異常，努力維持平靜，「什么事?！?/br>
「該吃午飯了?！?/br>
他有些慌亂，「我不餓，你自己吃吧?！?/br>
外頭那人沉默片刻，才道：「我留了一些食物在冰箱，你要是餓了可以下樓吃?！?/br>
周樂言連忙應了一聲，仔細傾聽外頭的動靜，腳步聲逐漸遠去，最后下樓，察覺對方真正離開，他無來由地松了一口氣。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之后，短時間內，他還沒辦法若無其事地應付沉江城，幸而這棟屋子夠大，如果他想要躲，一時半刻也不會被迫跟沉江城同居一室。

這一整天，周樂言都窩在自己的房間內，懷揣著那些令人尷尬又不知所措的心情，睡過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晚餐時，他饑腸轆轆地醒來，終于不得不下樓覓食時，毫無意外地碰見了正在準備晚餐的沉江城。

對方似乎對他的異樣一無所知，正如平常一樣，動作流暢地準備著晚餐，看見他下樓，也只是淡淡瞥來一眼，什么都沒有多說，面容一如以往地平靜無波。

瞧見對方這副模樣，周樂言心底微微松了口氣。

「你還在生氣？」沉江城忽然道。

周樂言愣了愣，才意識到對方是指先前有意讓沈家夫婦誤會的那件事，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種誤會其實根本不算什么，況且以沉夫人欣慰的模樣而言，他心里倒不覺得特別愧疚，只是有些憂慮往后誤會解開肯定會對沈家夫婦造成傷害，不過那總歸是沉江城的責任，與他無關。

「要是你真的那么介意，我可以立即向他們解釋清楚?！钩两堑?。

「不用了?！怪軜费韵胍膊幌氲氐?，察覺自己說得太過干脆俐落，又猶豫地頓了一下，有些徒勞地解釋道：「我是說，我不介意這件事，隨便你想怎么樣都可以?！?/br>
沉江城定定地瞧著他，半晌后，方道：「那就好?！?/br>
盡管已經把話說開了，但兩人之間僵滯的氣氛并未好轉。周樂言壓抑著心虛，一眼也不敢看向對方，而沉江城卻始終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仿佛正被什么難題困擾著。

他們沉默地吃完晚餐，在沈江城收拾完碗筷過后，兩人一前一后上樓，周樂言沒有像過去這陣子一樣跟著對方進入書房，反而直接回去了客房，而沉江城對此也毫無過問的意思。

這算是某種沒說出口的默契嗎？

周樂言關上門的同時，自嘲地想道。

到了深夜，周樂言躺在床上，毫不意外地聽見了敲門的聲響，簡單的兩聲過后，房門就被推開了。沉江城略微有些疲憊地踏進房間，一邊褪下衣物，一邊步入浴室；自從兩人有了rou體關系，也開始住在同一個房間，這種情景他幾乎都已經看得麻木了，然而此時此刻卻令他感到一陣無措。

周樂言知道，自己似乎并非單純的將對方當成朋友看待，然而更多的他也不敢思考，下意識地避諱著那些思緒，只想努力讓自己跟平常一樣。

浴室里驟然傳來嘩嘩水聲，他想像著沉江城入浴的情景，一時之間不免有些心猿意馬。那種氣血翻涌的感覺周樂言很熟悉，但是他不能繼續這么下去了，要是今晚與對方上床，自己那些難解的心思肯定會被看穿，那樣未免也太尷尬了。

幸而沉江城似乎也沒有要做什么的意思，從浴室里出來時，并不像平常一樣只以一條浴巾遮擋下身，反而整齊地穿好了睡衣。周樂言心中略微松了口氣，躺在床上，假裝自己興致勃勃地專注于無??聊的手機游戲上，而沉江城則在一旁拿面巾擦拭頭發，過了片刻，他放下手機，而沉江城也關了燈，兩人準備入睡。

在這種時候，周樂言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沉江城對誰都是這樣嗎？只要曾經發生關系，就算不上床的時候也愿意跟對方睡在同一張床上？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疑惑讓他打從心底感到一陣不快，如果沉江城真的是如此，那么他……他也不能怎么辦。周樂言郁悶地想道。沉江城之于他，最多就是朋友了，對方大抵也是這么看待他的，無論出于什么層面，沉江城要怎么做其實都不干他的事。

周樂言翻了個身，背對著沉江城，聽到對方平穩的呼吸聲時，心中五味雜陳。

沉江城什么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