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口。

……真的好甜。

與他相反，阿韶對此倒是相當開心似的，很快就吃了起來，帶著一種少年人特有的朝氣與活潑，甚至一邊進食、一邊像小麻雀一樣吱吱喳喳地說話，跟沉江城的文雅大相徑庭。

然而沉江城卻對少年的這種作派習以為常，不僅沒有叫對方好好坐著安靜吃飯，甚至還拿了紙巾，像溫柔的兄長一樣，體貼地替阿韶擦去唇角邊沾到的一點糖漿，這又惹來少年一聲愉快的「謝謝」，還有一個印在手指上的輕吻。

周樂言望著對面的兩人，深刻覺得自己是不該存在于這個地方的，盡管如此，沉江城對于他的存在卻也沒有任何多余的關注，好像他只是存在于這個空間內的家具之一，完全忽視了他的觀感。

他有點煩躁，眉頭漸漸皺起，而沉江城卻什么都沒發現，偶爾低聲與少年交談，慢條斯理地咀嚼著沙拉，神情從容不迫。

眼看著少年已經吃完早餐，接下來卻纏著沉江城，拿叉子叉了一小塊松餅，試圖喂食沉江城時，周樂言終于忍無可忍地放下餐具。他沒控制好力道——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控制力道的意思——金屬餐具與桌面相擊，登時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怎么了?！钩两墙K于開口問道，目光與神色都迅速地冷淡下來，跟剛才應付阿韶時的模樣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周樂言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正想起身離席時，就聽沉江城冷冷道：「站住?！?/br>
他一怔，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但也沒有回過頭。

沉江城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幾乎讓他覺得有些陌生，「你要去哪里?！?/br>
「回房間?！怪軜费砸Я艘а?，最終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甚至還微微撇唇一笑，「我已經吃飽了，就不留在這里打擾你們了?！顾桃饧又卣Z氣，強調了「打擾」二字。

「你還沒吃完?！钩两琴|疑道。

「我已經飽了?！顾忠淮沃貜偷?。

沉江城沒有說話，周樂言無來由地有些緊張心虛，才想回頭時，對方已經悄悄來到他的身后，像是鬼魅一樣，無聲無息地附在他耳邊，近乎低語地道：「你在怕什么？」

周樂言一愣，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心底發涼。

沉江城灼熱的氣息在他耳邊激起一陣雞皮疙瘩，他渾身僵住，就聽沉江城平平淡淡地道：「你住進來的時候就該知道會見到這種事，何必為了回避我們而不吃早餐。昨天晚上你不也都看過了？沒什么的……還是說，你以為我會對你做什么？你以為我會強迫你參加我的游戲？」

說到這里，沉江城居然低聲笑了出來，毫不掩飾嘲諷的態度。

周樂言臉色陣青陣紅，一時間窘得無話可說。

沉江城所言當然是虛假的，他絕非害怕被卷入同性間的情欲，他只是對于這一切都感到不習慣，也無法接受；這個跟男人調情的人是他的故友，這一點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像，即使真正看見，也無法坦然接受并給予認同。就只是這樣罷了。

第三章

「沉江城，你別胡說八道?！怪軜费猿谅暤?，「如果你覺得我只是在回避你們的話，昨晚我就該回避了，何必等到現在？」

「也許你只是想看看我們是怎么做的，畢竟你是異性戀嘛?！钩两巧僖姷卣Z氣輕佻，似笑非笑，「在動物園里看到從未見過的新奇動物，停下來多看幾眼，甚至起了興致想要觀察一番，這也是很平常的事?！?/br>
「你——」

周樂言氣急之下轉過身軀，正巧對上了沉江城的視線，那雙眼眸如舊時一般黑白分明，只是眼眸中早已失去了過去常有的笑意，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一樣，冰冷無波。他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他們實在靠得太近了，沉江城的鼻梁只差一點就要碰到他的，如果他方才轉身時不經意一些，大抵就要親到他了。

「你這是要做什么！」周樂言慌忙往后退了兩步，感到臉皮一陣僵硬，連后頸寒毛都豎起來了。

「我什么都沒做，也沒打算要做什么?！钩两锹曊{平穩，語氣慢條斯理，「這么害怕我對你作什么嗎？對了，之前那個晚上，你借口說是做了噩夢，但卻連睡褲都弄臟了……要說欲求不滿的話，那也該是說你才對?！?/br>
周樂言脹紅了臉，啞口無言，抬眼瞥見阿韶坐在一旁，像是看好戲一般，神情饒富興致，也沒有任何出于禮貌暫且回避的意思，心中更是尷尬難堪。

「那只是意外?！顾麖娬{道，語氣卻出乎意料地干澀遲滯，「沉江城，你……」

「隨便，我不在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钩两遣蝗莘纯沟氐溃骸缸?，把東西吃完再走?！?/br>
周樂言又窘又怒，到了最后，也沒有堅持離開，反而負氣地回到座位上坐下，近乎泄憤地吃起了剩下的松餅與沙拉，只是舉止實在是粗魯，餐具交擊弄出了清脆的聲響，他也著實管不著了。待他吃完一應餐點，又看了沉江城一眼，對方仿佛給予許可般地朝他微微頷首，周樂言便立即起身離開，不愿在這個地方多待一時半刻。

回到客房，關上了門，便得到他希冀的安靜了。

既沒有阿韶活潑的笑聲，也沒有沉江城柔聲的應和……仿佛整個世界里就只剩下他自己了。周樂言因為這樣的孤獨與寂靜而稍稍感到一絲奇異的安心。他靠在床上，聽著窗外偶爾有車輛經過的聲音，終于得到了些許寧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被敲了幾下。

周樂言沒有起身應門，過了片刻，門把被轉動，房門被推了開來。

阿韶披著那件睡袍，近乎衣衫不整地站在門口，滿眼好奇地望著他，同時打量著整間客房內的陳設，目光流連在雅致的壁紙與花紋簡單的地毯上，仿佛對于整間房間都相當感興趣。

周樂言有些訝異，但沒有表現出來，盡量不動聲色地道：「有什么事嗎?！?/br>
他竭力擺出了一副不愿待客的生疏態度，然而阿韶卻像是沒有意識到他的拒絕一般，反而走進了客房，笑著道：「昨晚沒有時間好好聊一下，現在終于有空了，周樂言……叫你樂言可以嗎？」

周樂言對于這種自來熟的態度并不喜歡，因而皺了皺眉，道：「不可以?！?/br>
「你真冷淡?！姑髅鞅焕淠鼐芙^了，但阿韶反而像是被取悅了一般，愉快地笑了起來。

真是個奇怪的人。周樂言想道，無意識地微微抿緊了唇。

阿韶在他面前站定，打量著他的相貌一樣，一雙很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