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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連夜啟程返鄉,家里人都等著盼著呢,我也先告辭了,您忙,您忙……”如此這般,這一個油滑一個冷硬的兩名“客商”,都“告辭”了,廳堂內外只留了許天祿,和那兩只滿滿當當的大木箱。而送木箱的兩個人,則在總督府門口會和之后,上了騾子車,直奔城北門方向而去。用最快速度出了城,又朝前趕了差不多五里路,到了個僻靜的雜亂林地,穆紹勛才勒住了韁繩。“剩下的路,得換個走法?!?/br>“怎么走?”歐陽晗扶著腰跳下車。“先換衣裳?!?/br>“哦哦好!”答應著,歐陽晗抓過隨身攜帶的包袱,打開之后,拿出里頭放著的兩套粗布衣衫。富商的行頭,都被隨手扔進了草窠,穿上窮人的衣裳,又把弄得太過齊整的頭發撥亂,捋自然,兩個人把騾子車卸下來,推到一間廢棄的破屋后頭,才再次牽著騾子,徒步前行。走走歇歇,時刻注意著周遭的動靜,直到天亮,都沒見總督府方向有追兵過來。進了去時路過的一座小縣城時,歐陽晗也好,穆紹勛也罷,都長長的,松了口氣。“目前看來,是沒事兒了吧?!边M了一間窮人茶館,歐陽晗坐下。“不敢說?!蹦陆B勛搖頭,“最好還是別在路上耽擱太久?!?/br>“嗯,好?!彼c頭答應,而后端起伙計送上來的茶水,連續喝了幾大口。回去的一路上,他們小心謹慎,腳步從不敢在某處久留。途徑一座小村子時,他們用騾子和村民換了一頭小毛驢和不少干糧,又更改了一次裝束,在眼看著就要進北京城之前,那起初的兩個富商,已經成了地地道道的農民。破草帽,舊衣衫,懶漢鞋,干癟的包袱搭在驢背上,手里的馬鞭也成了一根細柳條。“待會兒,咱從城東走,成嗎?!睔W陽晗看著已經進入視線的護城河和城墻,表情有點復雜,“我想……先回趟家,跟我哥我嫂子說幾句話……”-----那樣的要求,穆紹勛沒能拒絕。他也知道,眼前這個人一路上跟著折騰,到最后的最后,還把自己可以安穩過日子的可能性給搭了進去。跑過一趟總督府,想在北京繼續混,怕是不能了。他有點覺得愧疚,可隱約中,又覺得也許這樣才好。歐陽晗這樣一來,應該就只能跟著他去口外了吧……靠在猴尾巴胡同那個小院外的墻上,用草帽半遮著臉,穆紹勛默默想著。而就在院子里,歐陽晗的心思,則遠比他的要復雜。大哥不在家。自知十有八-九,這次見面就會是最后一面了,卻沒能見到,他看著大嫂和侄子,鼻子有點發酸。“你等會兒唄,他天黑就肯定回來了?!鄙┳觿袼?。但他不敢等。他沒有那個時間等。一切都還未成定局,要讓他怎么能等得踏實。他必須繼續前行。回到自己房里,反反復復,看著眼前這些太過熟悉,已經快要沒有感覺的家具,柜子里還有沒來得及穿的兩套警服,八成也是穿不著了。又站在原地思考了最后的短短一段時間,他一咬牙,一狠心,走到桌前,準備了紙筆,開始寫一封信。信是留給大哥的。他說,他惹了點小麻煩,不得不離開北京,去哪里還不能定,但個人安危目前還不用擔心。這些年來當警察的積蓄,他留下了,放在枕頭底下,那是留給小侄子的,就當是之后十年的壓歲錢。這間屋也可以留給侄子將來娶媳婦兒用。所以,他離開,也是挺好的一件事兒。他讓大哥看到信之后,盡快抽空去一下警察廳,告訴江一凡先生,就說一切已辦妥,不知后果如何,但愿人人平安。只求江先生往后多照應這一家三口,他江一凡定會答應。信件不長,寫好之后,他將之裝進信封,而后拿給大嫂。他說,嫂子,我得出一趟遠門兒,這個就麻煩你給我哥了,切記切記。嫂子有點擔心的看著他轉身離開,從背后叮囑他路上可千萬小心,冷了熱了渴了餓了,自己要知道心疼自己。歐陽晗只是點頭答應,卻沒有回頭再看一眼。他就那么離開了家。穆紹勛沒有問他半個字。就只是無言的和他再次上路。兩個人又走了一些時候,路過騾馬市,賣了小毛驢,然后直奔火車站。買票,等待,上車。直到坐下來,他們才不約而同嘆了口氣。“今后,你怎么打算?”穆紹勛試探的問。“怎么打算啊……”側臉看著窗外,歐陽晗邊念叨邊想著大哥看到那封信時會有什么表情,會說什么話,“闖蕩闖蕩唄,做個小買賣什么的?!?/br>“……”這答案讓對方有點皺眉??伞安蝗缛|山”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穆紹勛沒能說出口。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歐陽晗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種隱隱約約的不安倏地出現在他從來沒有過“怕”字閃現的腦海。這之后,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火車順利離開北京,一路向北,而就在車途經一個小小的過度站時,卻意外的好一陣子沒重新開動。火車下隱約傳來亂哄哄的噪聲,緊跟著,車門被一把拉開,一群穿著警服的人沖上了列車。“各位,奉上級命令,停車檢查!”帶頭的是個留著胡子的年輕男人,在車廂里看了一圈,那人直接沖著歐陽晗和穆紹勛二人走了過去。☆、第二十三章當所謂停車檢查的兵出現時,歐陽晗和穆紹勛,都從脊背竄起一股不詳的預兆。而更令他們難以遏制心跳的,是那為首的兵竟然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或是畫像之類的紙。糟了!難道是……已經成了通緝犯?不對啊,哪有這么快的?!別說總督沒見過他們,就算那許天祿也是只有一面之交而已,怎么可能有照片?那,這就不是沖著他們而來?穆紹勛把手壓在了腰間的槍上,他側臉看了一眼車窗外站臺上端著槍的兵的數量,計劃著自己如果帶著歐陽晗跳窗硬沖出去,能有多大的把握,可怎么看都覺得可能性甚微。站臺上沿著火車的車身,站了滿滿一排的兵,個個荷槍實彈,車上狹窄,想要平安順利逃走更是不可能!眼看著帶頭的越走越近,對著照片查驗每一個人的長相,穆紹勛額角滲出了汗。歐陽晗也同樣緊張,他眼看著那檢查的兵明顯空過了老者,孩童,和女人。只奔著青壯年的男人一一對照。可緊張也不是辦法,和對面的穆紹勛四目相對了一下之后,他干脆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