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拿著獵槍的家伙靠近，把槍口指向兩個人的胸膛。

被這么用槍指著，要說完全沒感覺，也是不可能的，但歐陽晗真的沒有害怕，他只是在想這兩個倒霉鬼，待會兒就要倒霉了。

不出他所料，當獵槍指著穆紹勛，拿槍的人吆五喝六讓他老實點時，他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速度，先是一把攥住那支槍的槍筒，用力一扳，槍就從對方手里被硬拽了出來，緊跟著，他在極短的瞬間拔出槍來，啪！啪！兩聲，兩個根本不入流的劫匪，就都成了黃泉路上的鬼。

而收起槍來的穆紹勛，則只是一臉平靜，查看了一下兩個人是否還有口氣在，發現都已經沒了呼吸，他叫歐陽晗來幫忙。

“弄哪兒去啊……”歐陽晗有點頭疼，不是擔心無法處理，而是剛才那兩聲槍響距離太近，弄得他有點耳鳴。

“葦子坑里?！蹦陆B勛指揮。

“哦……”答應著，他幫對方處理好了兩具尸體，繼而將獵槍和棍棒也跟著扔進了葦子坑。

淺淺的水塘成了墳塋，蘆葦飄飄搖搖，遮住了逐漸下沉到底的尸體，幽暗的小路上一片寧靜，又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得~你說咱哈，不光給總督送繳費的錢，還干脆幫著總督府剿匪了~”口氣有點無奈，歐陽晗看向對方，“要說當家的啊，你這手可真是快啊……我還說先跟他倆逗逗貧戲耍戲耍呢，這也沒戲了?！?/br>
“有你戲耍的工夫，命都沒了?！蹦陆B勛皺眉。

“不可能~有你穆當家的在呢，還能讓我沒命~？”話，說得格外自然，歐陽晗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轉身往騾子車走去，而站在原處的穆紹勛，卻被那句話撩撥得心里某個地方發出一陣輕微的顫動。

說起來，穆紹勛有件事不明白。

歐陽晗怎么總是能讓他心里發癢，是那種只想撲過去把他撕巴了的癢?；蛘?，至少是把他衣裳撕巴了……

“要說哈~”那欠撕巴的家伙坐在車上，嘴仍舊不閑著，“這一道上有你在，我倒是真踏實。之前殺張有人的時候我還覺得挺瘆的慌的，現在好多了?！?/br>
“殺張有人用的是刀?！蹦陆B勛的提醒有點無情。

不過歐陽晗無所謂。

“用什么殺，也都是殺啊對不對呢~不過也是有差別，這回你沒濺我一身血?！?/br>
“槍，終究快一點?！蹦陆B勛嘆了口氣。

他有點無奈。

以往在東山上，每次越貨都是一大群人，他，是那一群亡命徒的首領，最大的樂趣，莫過于將手里那把砍刀斜著劈下，沒人能在他手里留下一條命來。而只身在外時，他喜歡用槍。就像他說的，用槍，畢竟更快。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置人于死地，才是孤身一人涉入江湖險惡得以保命的先決條件。

他覺得自己有點兒像是“獨豬群狼”這個說法描述的了。林莽中，遇上孤單一頭野豬是相當恐怖的事情，那彪悍丑陋的野獸會不管不顧高高舉著獠牙直沖你撞過來。而更恐怖，生存幾率更渺茫的，則是遇上狼群。由頭狼帶著的十幾頭乃至幾十頭狼，會用極強的耐力圍堵你，把你逼上絕路，然后一點點聚攏，最終有個領頭的撲倒你身上，一口咬斷你的喉嚨。

可是，當狼落了單，天生的謹慎、狡黠和多疑，就會讓它處處小心，遇到危險也往往選擇最簡單的方法解決，而不再是閃著血紅的眼享受獵殺的樂趣。

只身在外，總要夾著點尾巴。

這是穆紹勛的行事原則。

離開他自己的地盤，他會忍耐，會用在山上時不屑的招數應對各種突發事件。

這讓他多少真的有點無奈，卻又必須如此為之。

“穆當家的?！迸赃呉宦曊泻舸驍嗔怂募m結。

“嗯？”

“我聽你兄長偶然提起過，你爹娘是因為戰亂……哈?！?/br>
“……嗯?！?/br>
“真是……這世道。我們家那條胡同，胡同口有個賣燒餅的，那大哥也是因為當年老家打仗，全家上下二十幾口，除了他，一個活口都沒留下。他是一路要飯，從老家走到北京的。原來賣燒餅的是個孤老頭，看他可憐就收留了，小時候我爹帶著我買燒餅，見過他破衣爛衫的樣兒?！?/br>
歐陽晗邊說，邊調整了姿勢，靠在身后的錢箱上。那張欠打的臉難得一見有了嚴肅的表情。

“能在沒打仗的地方住，是福分?！蹦陆B勛眼睛看著前方，手里攥著韁繩，但給對方的回應卻是認真的。

“那是那是?？上О　?/br>
“可惜？”

“可惜我爹媽死得早，幸虧我還有個大哥，哥兒倆能相互照應?！?/br>
“你大哥……比你大幾歲？”

“三歲?！?/br>
“三歲而已?！?/br>
“三歲就管不少事兒了。以往我跟胡同里的孩子打架，打不過的時候都是他替我出頭?！奔敝鴰透绺缰v好話，歐陽晗說完了才發現這好話把自己當初沒出息的德性給暴露了，傻樂了幾聲，他撇嘴，“要說，我也是夠不讓他省心的?！?/br>
心里暗暗念了句“你知道就好”，穆紹勛微皺著眉一聲淺笑。

從離開葦子坑，到臨近總督府，這一路上，他們沒有再遇到過匪徒，而兩個人之間的交談，卻越來越多，越來越生活。

這種變化不知不覺，無聲無息，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就只是邊走，邊聊，一點點將與目的地之間的距離越縮越小。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章

一腳踏上總督府所在的市鎮土地那一刻，歐陽晗也好，穆紹勛也罷，都或多或少的，心里一顫。

怎么可能不顫吶，這種天大的事兒。

“先找個店住下?！蹦陆B勛拽了拽韁繩，讓騾子放慢了速度，又將草帽的邊沿壓低了些，不讓路上的閑人看到他的那一只眼。

“找個離總督府近的吧，也好觀察動靜?！睔W陽晗提議。

這提議得到了認可，兩人在總督府周圍繞了一圈，選了個不大不小的客店住下了。

客店是個兩進的院子，院門背對著總督府大門，開在一條挺寬敞的胡同里，但里邊那一層院子的后窗，卻能清清楚楚看見總督府的斜前方。

歐陽晗和穆紹勛，住的就是這間屋。

騾子車，放在客店外頭了，看著小伙計給騾子加了草料，又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把兩個箱子抬進屋，兩人才稍稍松了口氣。

叫了幾個菜，燙了一壺酒，從外院井邊打上水來簡單擦洗了一下，天也差不多暗下來了。兩個人回到屋里，開始吃飯。

但歐陽晗看著醬牛rou和素炒餅，有點吃不下去。

“怎么，不餓？”穆紹勛沒動筷子。

“倒也不是?！庇趿丝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