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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高是他的親人,是他不會棄之不顧、亦是不會棄他而去的親人。他不能將其置於青娘的位置,阿高是與他并肩而戰的兄弟,并非柔弱且需憐愛呵護的女子;自身也并非弱質之流,無需男子在前遮塵擋風……猛然想及,他與阿高之間,確實較之與青娘更為親密,莫非他亦有著斷袖之癖?他不覺惴惴。憶及少年時,兩人夜夜相擁而眠,并不覺有異,因身邊有著熟悉的體溫與氣息,睡得極是安穩??墒撬⒉挥X與他人有異,與妻妾間相處亦無異樣;但他人應不若他般,不愿與兄弟分離,只求今生相伴到老。愈想便愈覺自已待阿高,過份親厚,乃至萬般依賴,并非僅有兄弟之情。☆、初問風月何逢世終日惶然,卻無人可商議,只得自個兒思量。阿高每日在外奔忙,他置身事外,鎮日只是計較著自己的那些個心思,也無暇他顧。一時間,府中甚是平靜。何逢世苦思多時無所得,不由得心煩意亂,在書房里團團亂轉。突然聽得房外一陣笑語喧鬧,少年人清脆的笑鬧聲清晰傳入他耳中,他的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南風樓。說起那南風樓,是城中極為知名的倌館,在各地青樓楚館間也是叫得出名號的地兒。他未曾親至花街柳巷,間或耳聞下屬們口耳相傳的風月豔事,均是一笑置之。想及若是他大搖大擺去了那些地方,成了他人口中行那些豔事之人,日後有何顏面面對妻妾親友?不妥不妥……煩惱了多日,何逢世偶然於商鋪見了有日子未見的下屬一臉胡渣時,終於靈機一觸。他用染料將白皙臉皮染成黧黑,再尋了些動物毛發,粘在人中下頜,最後不畏溽暑在夏衣內套了厚重衣物,頭戴肥大帽子。打扮妥當後,看著銅鏡中自個兒都認不出的模樣,他滿意地偷偷地出門,徑自去了倌館。是夜,花街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各家門前均立著些衣著光鮮輕透,妝容穠豔的花娘鶯聲嚦嚦,殷殷招攬著過路人,更有膽大些的,玉臂徑自挽上路人臂彎便往自家院中拉去。何逢世何時見過這等陣仗,一路走來閃避得萬分辛苦,衣衫厚重密不透風,更添躁熱;及至南風樓門前,腦門已是汗珠匝匝,身子如置身火爐,熱得生煙。南風樓前,除了門僮竟無他人。樓里燈火通明,樂聲說話聲隱約可聞,間或有轎子馬車停下,接了人或是放下人後又快速離去,與鄰近樓閣之喧鬧涇渭分明。何逢世小心地以袖拭汗,極是擔心那涂料被汗水一浸便盡數褪去,白枉了他一番功夫,待再看白色袖口并未染上色彩,心下稍寬。許是他停留有了些時候,樓中已有人迎了出來。那素衣男子面白無須,面帶歡容,卻并不諂媚,頗得人好感。“這位爺,樓中備有美酒佳肴,亦有絲竹歌舞相伴,請移步入樓稍歇?!蹦凶勇曇粢差H為悅耳,話中更是誠意拳拳。他輕咳一聲,雙手腰後交握昂首凸肚大步進樓,著意粗著嗓子道:“大爺聞得你樓中頗有些秀致人兒,今日特來看看。讓你樓中最得意的人來侍候著,若是本大爺舒暢了,少不得你們好處?!?/br>“這是自然,大爺這邊慢行?!蹦凶訉λ绱俗择嫔韮r更覺滿意,態度愈發殷勤。何逢世被恭敬領入一間精致的雅間,方落座,便有三位手奉清茶果品的清秀丫鬟魚貫而入;他端著茶杯,尚未就口,門扉便再度被打開,一名纖細男子嫋嫋而入,驚得他幾乎撒了杯中茶水。平日所見,男子縱使文弱,男兒氣概卻不會少於強壯之人,斷不可能帶著女子嫵媚。眼前之人明明是男兒身,行止間卻在在都是女兒嬌態,倒也不是丑惡得不堪入目,那男子身形美好,面目清麗,緩緩行來,甚至可說是賞心悅目。只是他生平未見,初見頗有些吃不消。待男子在旁落座,他已面色如常。“爺,雅竹來遲,給您賠不是了?!毙叶胖竦穆曇舨⒉患饧?,只是較之平常男子更為清朗些,聽在耳中極為舒服。何逢世作勢輕咳下,擺手表示不以為意。雅竹讓人擺上酒菜,卻也不勸酒,只是細心布菜,又殷殷垂詢,是否需歌舞助興。他意不在此,僅草草用了些酒菜。擱下牙箸,他問道:“這樓中哥兒都似你般……纖細麼?”雅竹被問得一楞,到底是久混歡場,很快抿嘴笑言:“自然各有不同,爺若不喜雅竹,可請爹爹為爺另選他人?!?/br>“不……不用,你很好,很好。啊,你擅絲竹或是歌舞?”何逢世細想如何解己之惑,心思漫游無方,問得甚是隨意。雅竹倒也是知情識趣,見他似是心不在此,便請門外侍候的人去取了琴,也不問他喜好,撫琴而歌。一曲陽春白雪奏罷,何逢世雖說心思不屬,也是連連稱贊,雅竹只是回以淺淺一笑。兩人對飲相談半晌,何逢世狀似不經意問道:“方才進來之時,似是見著一俊俏哥兒,聽說是何府的二爺,竟也是這樓里??忘N?”那笑吟吟的雅竹聽他如此一說,笑意一瞬間褪去,木然道:“何府的高爺對樓里的樂竹青眼有加,近來更是夜夜在他房里歇息?!?/br>何逢世的臉色愀然大變,黑得連涂料都掩不住,連雅竹也被震懾住,囁嚅半晌,最終只得無言端坐一旁。竟是他錯估了阿高的情之所鍾,原來無法明言所愛,并非在意身分,也非顧慮他對斷袖之癖會避之不及。只因所愛之人是倌館的相公,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突然雅竹狠狠一個抽息,以手掩唇擋去驚呼,雙目大睜瞪著面前古怪的客人。這位外地客人長相不討喜,身形又怪異,言行間俱是初次光顧倌館的不自在,卻又意不在狎玩?,F下卻不知何故,居然一臉悲戚傷感,淚流滿面。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客人,雅竹手足無措,勸又不是,置之不理又不妥當。正左右為難之際,那客人已猛然丟下銀兩,倉促離去。☆、風波初涌何逢世心慌意亂地匆匆逃離南風樓,茫然四顧卻不知往何處去。途人見他淚流如涌,臉上又是黃白相間的一片狼藉,紛紛走避,他渾然不覺,如離魂脫魄般沿路踽踽而行。阿高情有所鍾,縱使不喜見其所愛為男子,亦曾作阻撓,最終仍是決定以阿高喜好為重。既是早就拿定了主意,何以確切得知阿高心儀何人時,他心底卻這般難受?那個曾與他同榻而眠,對他千般回護的阿高,自此待他再也不是心尖上珍之重之的唯一;他有他的妻妾,阿高也有他的所愛,兩人此後便如世間平常兄弟一般,兄友弟恭,如此不正是他所冀盼,也正是他一貫待阿高的態度麼?如今不過是阿高循了他的行徑,按他所愿的相待,何以他會恍如失去世上最珍視之物,心疼難抑?他游魂般回到府中,無視眾人訝異神情,只是徑直去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