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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的哭。王鏡澄不哭,嘴上說對不起,心里對于分手毫無波瀾。他自己心里清楚,這么多年來,他好像從來沒有真心愛過誰。只有朱佩琳沒和他鬧過別扭,雖然沒什么共同愛好,脾氣還算對得上。郎才女貌,家庭背景也相配,唯一的遺憾就是朱佩琳給他戴了頂綠帽子。然而王鏡澄根本沒覺得這是頂綠帽子。在他眼里,他和朱佩琳就是臨時湊在一起,互相照顧照顧。至于男女朋友這個名頭,他心里一點切實的概念都沒有。他生氣更多是因為厭惡別人對他撒謊,把他當傻瓜,以及潛意識里認為朱佩琳沒能扮演好角色,辜負了雙方家長的信任。“真被甩了,”尹晨架起一條長腿,“王老板,你是不是不行???”他本來有點同情王鏡澄,結果看著他的樣子也不像心情多不好,就打起葷腔來。王鏡澄習慣性地回:“你不會說人話就把狗嘴閉上?!?/br>這是個清吧,人不少,都各自埋在一個個桌前低語,籠在昏暗的燈光里,一眼看去好像酒吧里沒什么人。臺上有位頭發擋臉的年輕人安安靜靜唱著歌,撥弄一架古典吉他。大部分時候,這里都像今天一樣安靜,賣一些口味普通的雞尾酒和啤酒,人時多時少,不分節假和工作日。有球賽的時候會熱鬧起來,門口擺上發光的小黑板,用花花綠綠的筆畫上啤酒半價之類的字樣。這種時候,酒吧里的花燈就會快速轉動起來,顧客也換上一批新面孔。兩人面對面坐著,安安靜靜聽著音樂,都不再說話,對著默默喝酒。他們已是多年的好友,早在各種磨合中適應了對方,無言時也絕不尷尬。燈光在桌上流動,王鏡澄想起來,他第三次被甩的時候,尹晨對他說,你這人學不會生活。王鏡澄咀嚼著這句話。從那時起,同窗輕飄飄的一句仿佛圣言劈開了他心頭的迷霧,在他的生活里反復應驗著。他們兩人本科都是學文學的。那時王鏡澄就感知到,他和書中的感情永遠隔著一層。他也為強烈的情感傾倒,也為細膩的描述癡醉,但那些文字始終讓他觸碰不到。他可以理解那些文字,可以讀出文字中的情感和深意,但他無法體會。情感從來不在他身上應驗。如果王鏡澄哪天死了,那一定死得干干凈凈,什么都從世上帶不走——不是物質上的帶不走,是一切意義上的帶不走。臺上的駐唱一曲歌畢,擰開礦泉水瓶蓋,輕輕喘著氣。酒吧里沒人抬頭看一眼。尹晨興起,離開位子,和老板打了個招呼,示意駐唱把位子給他。SweetlittlewordsmadeforsilenceNottalkYouforloveNotheartache酒吧里依舊沒人抬頭看一眼。他用眼神與王鏡澄打了個招呼,聲音清晰明亮。KisswhileyourlipsarestillredWhilehe’sstillinsile歌詞無什么深意。然而旋律與燈光叩得王鏡澄心口發酸。他生活中的一切井井有條,他的生活卻像是濕了水糾結成團的骯臟獸毛,一團糟。他給朱佩琳發:去和你前任復合吧。放下手機,他突然想起蘇子維了。他在教室門口使性子生拽著蘇子維溜了一回,看著那小孩害怕的樣子,有點愧疚。在車上說可以幫蘇子維讀書,實際也是覺得有點對不住他。,他想,我好多年沒讀伍爾芙的書了,大學時的文學底子廢了多半。這樣想著,給一曲唱罷的尹晨打了個手勢。十五王鏡澄回來時,正好遇上睡不著的蘇子維下樓來喝水。蘇子維睡眼惺忪,發絲凌亂,兩手捧著一只淺藍色條紋的馬克杯。他穿了一件溫柔的米黃色的珊瑚絨睡衣,睡衣領口歪斜著,露出一側漂亮的鎖骨。燈沒有開。黑暗中,王鏡澄看見蘇子維發絲下有一點金屬光澤閃爍了一下。他不由皺了皺眉。蘇子維以前沒有戴耳釘,耳洞應該是近兩日打的。不知是因為黑暗還是因為王鏡澄喝了酒,或者蘇子維沒有睡醒,他覺得王鏡澄比印象中溫和許多。然而這種感覺只一瞬,就被王鏡澄的皺眉打破了。王鏡澄沖他點了點頭。蘇子維隱約聞到一股夾雜水果氣味的煙酒氣,讓他非常熟悉。他大學時出于好奇,跟著室友吸過幾口不同氣味的爆珠煙,后來聽說吸煙會發胖,就堅決不吸了。沒想到王鏡澄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會吸這種煙,蘇子維想。新打的耳洞有點癢,他伸手撓了撓。蘇子維正想走,忽然記起王鏡澄是開車出門的,忍不住多嘴:“王先生,你喝酒了呀?”王鏡澄看看他:“代駕?!?/br>“哦?!碧K子維悻悻閉嘴。王鏡澄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他。蘇子維回過頭來。“沒什么?!蓖蹒R澄欲言又止。他本來想說,明天我送你到地鐵站吧?,F在蘇子維回了劇院,和他出門差不多時間。從月星花苑去地鐵站略微不便,但對王鏡澄而言不過是中途在地鐵口停一下車。但王鏡澄又覺得目前和他沒那么熟,還是疏遠些好。至多不過三個月的租期嘛。蘇子維得知佩佩和王鏡澄已經分手,是一周后的事了。這事本來和他沒關系,但一個是他學生一個是他房東,他總歸會知道。那天劇院放的晚,他沒去云上芭蕾中心上課,回家時間反而早了。他推門時,馬阿姨正說著:“澄澄呀,這次是mama對不起你了。她那個前男友,到底哪里比你好。都談婚論嫁了……”“媽,”王鏡澄打斷,“感情的事說不清楚……再說我和佩佩哪里談婚論嫁了,你想的太早?!?/br>蘇子維鑰匙停在手里,心想,就是就是,以他對佩佩的了解,最多交往半年,怎么能結婚呢。王鏡澄發現他回來了,起身給他開門,馬阿姨也站起身來。馬阿姨一見他就把親兒子忘了,撲過來拉住他的雙手:“哎呀子維呀,好久不見了呀!”蘇子維也開心起來:“就是呀阿姨,晚上還沒吃飯吧,正好我做飯,留下來吃飯吧?”“那多麻煩,”馬阿姨松開他,“你們年輕人時間緊張?!?/br>“沒事沒事,”蘇子維讓馬阿姨坐下,“我手快。平常炒一個菜能吃兩天,多了都不敢做,今天三個人四個菜正好?!?/br>三個人當然是把王鏡澄也算上了。王鏡澄在一旁皺皺眉,沒有提出異議。“澄澄,去幫人家洗菜,”馬阿姨率先把王鏡澄往廚房里推,“你也跟人家子維學學,哪天沒了我你要餓死?!?/br>王鏡澄不語,心想哪里這么容易餓死。他平時工作日吃食堂或者外賣,周末去父母那里蹭飯,自己家是從來不開火的。三個人擠在廚房里,平時空空蕩蕩的廚房突然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