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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這混蛋究竟要怎樣?……霧渺峰是玄靈宗最高的山峰之一,向來也最早窺見晨光。那是一天之中最美的景色,霧氣在千年古松之上翻滾游蕩,如同遮擋在仙境之上的縹緲帷幔。隨后天際浮現一抹熾熱的橘紅,天光乍現,一輪紅日沖破濃霧封鎖,灼灼燃燒著竄上蒼穹,散布熠熠朝輝,將黛色山巔鑲上一層璀璨金邊。離謝珩二人的院落不遠處,山崖之側,同樣佇立著一座小院。小院中,同樣徹夜未眠的少女揉揉泛黑的眼角,映著晨曦站起身,疲倦地舉高雙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她大口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懶腰將頹然之勢從她身上一掃而空的同時,也帶走了其他什么東西。憂思,或是愁緒,總之是些折騰了少女許久,令她夜不能寐的東西。“吱呀——”門扉悄然打開,程晟白緩步走入。他鬢角額稍染一層瑩白冰霜,似是在月色下練了整晚的劍,此刻面色微白,氣息愈發冷凝。許婉兒眉眼彎起,笑著喚道:“小舅舅!”她已經不再感覺害怕或生疏。數日相處,許婉兒已經摸清了程晟白外冷內熱的性子。譬如此刻,程晟白面色雖冷,但望見她時,長眉分明彎起了一點弧度。很少的一點,不易察覺罷了。程晟白踏入小屋,脫下外衫,余光從許婉兒面上掃過,面無表情道:“你心情很好?”“還成吧?!?/br>許婉兒唇角微揚,略帶感慨,又略顯無奈地嘆了口氣。她仰起頭,望著天際紅日,輕聲道:“昨天一夜,我終于想通了一件事情?!?/br>——之前在秘境里,她未有防備,猝然落入一場大夢。夢醒時,淚流滿面,打濕衣襟。趙如皓喜歡她,她知道。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她對趙如皓又何嘗不是抱著同樣的感情?但正因如此,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趙如皓……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夢境里,她放棄玄靈宗的生活,下山與趙如皓成婚,婚后一起度過數十年——卻過得并不幸福。趙如皓并不懂得如何表達愛意,他的感情別扭又糾結,沖不破他一身傲氣的外殼。他的父親趨炎附勢,每回接觸時,都在話里話外不動聲色地提起玄靈宗,提起程晟白,暗示她既然已經做了趙家的媳婦,就要處處為趙家著想。日子在一天天的忍耐中過去,愛情也在日復一日的失望中消磨。因選擇了凡俗百姓的柴米油鹽,許婉兒的修行之路一直受阻。她本就起步晚,又被諸多事宜分心分神,也未能住在玄靈宗這般玄氣充裕的僻靜之所,是以直到最后也只有微薄修為,不超過三品。修為低微,意味著未脫凡俗,意味著韶華易逝,意味著時光只解催人老,歲月是把殺豬刀。許多年后,年老色衰的許婉兒站在窗邊,望著天際修士馭氣飛過,仙姿流云,衣衫獵獵,心中忍不住悵惘。——我本來……也可以那樣活著啊。浮生若夢,一晃百年。再度蘇醒時,許婉兒望著鏡中依舊俏麗的容顏,望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諸多景物,一時心酸地落下淚來。要如何選擇?難道真的要耗盡一生青春韶華,去等待一個男人長大嗎?晨曦落在許婉兒秀麗的眉間,映出她明澈眼眸中微弱水光。少女沉默片刻,對著程晟白搖頭苦笑。“我不想強求什么了,順其自然吧?!?/br>許婉兒輕松地笑著,話出口的剎那,似有數千鈞重擔從她肩頭落下,長風忽起,柔和地吹拂著少女的面頰,為她拂去最后一抹淚光。“小舅舅,你看我有修劍道的資質嗎?”少女眉眼彎彎,雙眸清如一泓秋水,粉裙隨風飄揚,氣質淡雅,翩然若仙。她薄唇微啟,輕松道:“小舅舅,以后我每天跟你一起練劍,好不好?”程晟白沉默不言。他雖不言,卻微微頷首,攏在長袖中的手微微用力,玄力震蕩,一塊玄鐵“準入令”被捏成粉末,從袖口滑出,散落在風中。那是可以無視門檻,讓一個普通資質的弟子踏入玄靈宗的令牌。這幾日許婉兒的心神不寧,盡數落在青年眼中。他雖看不上那個姓趙的家伙,但還是向宗主求了這道令牌,本想送給許婉兒,看她需要,考慮接趙如皓上山。——現在看來,應該用不上了。……謝子游完全沒想到,“關珩是誰”這個問題非但沒有隨著時間消匿,反而成了兩人間的一場持久戰。謝珩對這個問題耿耿于懷,首次展現出了醋精本質——某天夜里,從謝子游口中逼問得知,“前世關珩”最擅長做魚湯后,他便卯足了勁鉆研魚湯的各色做法,拉著謝子游將天下所有品種的魚吃了個遍。吃魚當然是快活的,謝子游愛吃魚。但享受美味之后的例行提問,關于“我做的更好吃,還是他做的更好吃”這個問題,謝子游深惡痛絕。“你做的好吃,你做的最好吃了?!彼谝话倭阋淮胃砂桶偷卣f出同樣的答案,這套回答他早已爛熟于心,幾乎不用斷句,“他選擇的食材新鮮度不如你,火候把控也不如你,調味不如你的鮮美,做法也千篇一律,我早就吃膩了,不像你富于創新……”謝珩卻并不滿意,說他敷衍,每回都是一樣的說辭。謝子游心想,可去你的吧。終于某天,他忍無可忍,親自下廚,為謝珩端上一碗黑暗料理魚湯——認識不認識的調料通通往鍋里倒,一倒便是一整罐。謝珩望著碗里死不瞑目的魚頭,握住湯勺的指尖微顫。謝子游坐在桌對面看好戲。數日以來,終于輪到他出一口惡氣,遂支著下巴笑容甜美,悠悠道:“謝珩啊,是我做的魚湯好喝,還是你做的好喝?”謝珩:“……”他舀起一勺湯,兩眼一閉,遞入口中,艱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