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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說到底,你是在折磨他,還是折磨你自己?”“我那三年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你清楚得很,”周蘭木隨她一同順著長階往下走去,“這一件事若是不做,我該拿他怎么辦呢?打斷筋骨,鎖在身邊,看著他日日痛苦懊悔?他不是我,說不定會很樂意,可我見他這個樣子,又能好受到哪里去?有些事情我不愿意去了解,不愿意讓自己明白,可我心里清楚得很,他已經做了他所有能做的事情,是我不肯原諒他?!?/br>他展顏一笑,似乎很高興:“我不能原諒他,否則我就只剩自己可以怪罪了,豈不是太慘了些?!?/br>“皇兄這幾年學會了說謊,旁人看著真真的,我卻是一個字都不信?!憋L露冷道,“你可不要后悔,他在身邊,你還能多活幾年,他若是……”“如雪,”周蘭木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去,眼瞳中映出通天神殿高高的金色屋檐,反而看不清神情,他沉默了許久,最終卻只簡單地說了一句,“去罷?!?/br>將軍府周遭的守兵都被調了回去,方子瑜見他回來,連忙行禮,他欲言又止,最終卻只說:“蕭頤風大人來過?!?/br>周蘭木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抬腳向密室走去,又反手關了門。密室內燭火燃盡了,一片漆黑,他端著燭臺,剛剛關上門,便聽見了黑暗中有些緊張的氣喘聲。他端著燭臺走近了,才發現楚韶正癱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那盞酒。是風朔在朝明殿內端來的那一盞。他拿著信前腳進了宮,后腳風朔便著人搜了整個周府,這盞酒本就存于他書房之中,為防自己心軟,他還專門寫了一張雪浪箋提醒自己。鸚鵡衛曾著人問他,這盞酒送往宮里,要不要攔下。他沒有攔。說到底他不怕楚韶看見這樣東西,本就是要送給他的東西,提前見了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不想楚韶明明知道他要殺自己,還是決然地選了信他。周蘭木伸手提起酒壺,手指在酒壺頂端鑲嵌的暗紅色瑪瑙珠子上拂過,為他倒了一杯酒。黑色酒液涔涔流出,很快便盛滿了。楚韶眼見著他倒酒,眼睛卻紅得嚇人,他聲音嘶啞無比,還是氣聲,若不湊近些,根本聽不出他在說什么:“……你要殺我,只要說句話就好了,何必苦心算計,勞心費神?!?/br>周蘭木撥弄著壺頂上那顆瑪瑙珠子,不答他的話:“你我再見時,因為這顆瑪瑙珠子破了一樁案,親近了些,如今也算是有始有終?!?/br>楚韶盯著他的臉,眼淚順著臉頰滴了下來,砸在他的手上,他從小時候開始就是很愛哭的孩子:“我甘愿為你死,為你生,剖出心來跪在你面前只求你看一眼,你到底明不明白?”周蘭木端著酒杯舉到他面前,眼睛拂過手上的淚滴,輕輕地問:“你還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壺是白玉壺,杯是白玉杯,一片冰心在玉壺……我心領了?!背貨]有繼續說,痛快地拿過了他手中的杯子,微微抬手,竟然干脆地將那杯酒一飲而盡,“能死在你手里,真是我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br>周蘭木低著眼睛,突然站了起來,由于起身太急差點跌倒,他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像是被什么東西追趕著一樣,楚韶盯著他的背影,由于淚水模糊得只能看見一圈白色的光暈:“就連死前,你都不肯再看我一眼?”周蘭木在門前停住了,手在寬大的袖子下發著抖,酒杯跌落在地上,他聽見身后傳來清脆的玉碎聲,隨后是沉重的悶響,似乎有人掙扎著跌了下來,朝他的方向爬了幾步。呼吸漸漸急促,最終歸為一片冰涼的死寂。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周蘭木死死拽著自己的紅松石手釧,一個不留神卻將鏈子活生生拽斷,松石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砸出一陣清脆得讓人心碎的聲響。“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周蘭木喃喃地自語,感覺自己眼睛泛起一片咸濕,但微微一頓,他便抬腳繼續往外走去,從始至終都不曾回頭再看一眼。“永別了……阿韶?!?/br>作者有話要說:——全文完好的上一句是瞎說的求不要打死給留口氣填坑??!其實是【第三卷·完】注: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張若虛第87章休洗紅四年前。望門古城在王朝西界舞韶關和歲裕關之間,是宗州出外第一座城,年久失修,鮮有人煙。這附近連被西北地區特有的烈風卷起來、紛紛撲向城墻的沙子,都呈現出一種森森的白色。故舊的古城在模糊的月色之下漸漸變得清楚起來,巍峨的城墻在視野中只留下了一排黑漆漆的、看起來猙獰可怖的剪影,但在此刻,憑它多么猙獰可怖,風歇都是看不見的。眼前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沒有。西北地區向來嚴寒,如今不僅絲毫未曾消退,反而有變本加厲的態勢。每一陣風刮過去,都在他單薄衣衫的無力抵抗下,帶來一陣刀割一般的疼痛,但這種疼痛在如今的他身上,幾乎可以被忽略不計。他看不見鏡子,不知道自己的臉如今是什么樣。除此之外,身上深深淺淺被擦破、跌破的傷痕比比皆是,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這么多傷。然而比起這所有的傷,更重要的事情是,水。滴水未沾,已經接近兩天了。失血,失明,疼痛,嚴重缺水,讓他的意識恍惚不清,只能憑借最后一點力氣,一點一點地往風聲凝駐的方向挪去。古城四周肆虐的疾風似乎有意戲弄他,刮得又冷又急,最終把他掀翻在了地上。風歇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多年以來過得太|安逸太溫暖,讓他對這樣死亡臨近的陰影十分陌生。風歇努力爬起來,卻什么都看不見,他自暴自棄地想,不如死在這里罷,若尋不得周云川口中那個能夠幫助他的朋友,與其拖著病弱身體茍活,還不如就此死去。一陣奇異的咯咯吱吱的聲響突然傳了過來。城門開了,一陣陰風席卷而來,隨即出現了一個人影。一個纖細柔弱的人朝他走了過來,腳步很輕。如果獨身死在這荒涼的地方,不知救他活下來的會有多失望,風歇無力地伸出手,嘴唇翕動,想要說些什么。在這陰冷黑暗的地方,風歇突然回憶起了某個春日的下午,海棠花開了一整個令暮園,他和楚韶并排躺在花樹下面閉目養神,一陣微風把一整朵粉白色的花吹到了對方的眼睛上,他也不去管,美好得瞬間就是永恒。我還有機會再看到那一園的海棠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