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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看著父親的眼睛,劇痛已經擴散至全身,而她的聲音依然從容鎮定,“我要姜家的生意并入國庫,要姜家裁撤府兵,要姜家約束門生,還要……”她看了夜梟一眼,“取締暗衛?!?/br> 姜原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瘋子:“你想毀了姜家?!” “人身上若是生了毒瘡,想要醫治它,大夫會用刀割,用火燒,用水燙。姜家已經是大央的毒瘡,若要保住大央,就必須割除姜家過于龐大的勢力。父親請放心,只要能做到這幾條,姜家依然是世襲親王,子子孫孫永享爵祿,風家的人絕不會再與姜家為難?!?/br> “你拔了虎牙,剁了虎爪,然后再說別人不會為難姜家?”姜原的額上也疼出了冷汗,眼中滿是憤怒,“姜雍容,我怎么會教出你這種混賬女兒?!風家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 姜雍容搖頭,輕聲道:“父親,也許你永遠不會明白,我不是為了風家,我是為了天下的百姓。您從前教我的,我要做最賢良的皇后,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我要讓他們免得流離,免得饑寒,要讓他們太平安樂?!?/br> “說謊!”姜原一把扼住她的咽喉,“你就是為了風家!我我倒是小瞧了你——你要做風家最賢良的皇后,所以就把整個姜家賣給風家!” 姜雍容沒有掙扎,目光靜靜地望著姜原,他的臉色蒼白,額上冷汗涔涔。 燭光照出他眼角的細紋,姜雍容恍惚地發現即便保養得再好,父親也在老去了。 所以明明是她先喝下毒藥,但他比她更難扛得住。 “把解藥交出來!”姜原一字一字地道,“否則我這就讓人把你關心的那些全殺了,一個也不會放過!” “你可以?!苯喝葺p聲道,“只是時間來不及了,在暗衛殺死他們之前,你和我會先死在這里?!?/br> 姜原怒吼:“你當真不要命了么?!” 姜雍容輕輕地、輕輕地笑了一下:“這條命,我早就不想要了?!?/br> 如果她死在了北疆都護府,如果她死在了清涼殿的池塘中,如果她死在了坤良宮的白綾上……或者干脆一點,死在了第一次大婚的當夜,后面那些所有所有的苦都不用受了。 或者,干脆不要出生……或者,回過過去,托夢給那個在曲江邊煮茶的女孩子,告訴她,有一個名叫“姜原”的人會來娶她,但她一定一定,不要答應。 “父親,你認輸吧?!苯喝莸暮韲当欢笞?,呼吸微微有點困難,但這點困難跟身上的劇痛比起來,壓根兒不算什么,她慢慢地道,“這里是皇宮,你的府兵進不來,你的身邊只有夜梟。這場大婚是為你而舉行的,只有如此,我才有這個機會,將你從你的心腹和重重保護中間引到這里來?!?/br> 姜原死死地盯著她,驀地,松開了手。 “你不要太天真,就算是你二哥坐上了家主之位,你以為他就能掌控姜家,做到你說的那些?”姜原咬牙,“姜家的人太多,勢力太大,有時候根本不是我們駕馭姜家,而是姜家在駕馭我們。你的那些叔伯豈是好惹的?若阿城真按你說的去做,只會被其他人拆吃入腹,骨頭都不剩!” “所以這就需要您的命令。只要有你的親筆信,理叔他們一定聽從二哥的命令?!?/br> “若是他們不肯聽呢?!若是他們帶著府兵造你二哥的反呢?!”在問出這兩句話之后,姜原看到姜雍容臉上有了一絲奇異的笑意,那比笑意太眼熟,他愣了愣才想起,那是他自己常在鏡中看到的笑意。 當他覺得別人問了很愚蠢的問題時,他便是這樣笑的。 “穆騰帶著北疆的天虎軍進京了,半數已經扮成羽林衛入城,另外半數駐扎在西山?!苯喝莸?,“穆騰的戰力您應該很清楚吧?而且天虎軍中還有收編的北狄騎兵,姜家的府兵再精銳,也不是他們的對手?!?/br> 姜原定定地看著她,像是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一個永遠都比敵人多想一步、永遠算無遺策的自己。 “這就是你兩次裝病,拖延婚期的原因?”他問。 姜雍容道:“是?!?/br> 室內陷入了寂靜,只有毒藥發作的劇痛在兩人的身體里無聲洶涌,像兩條毒蛇瘋狂噬咬著他們的肺腑。 兩個人承受著一模一樣的痛楚,神情卻是一模一樣的冷漠。 沒有掙扎,沒有□□,沒有嚎叫,看上去仿佛痛的人不是他們自己。 “你贏了?!苯従彽?,“要我怎么做?” “要您給諸位叔伯寫一封親筆信?!苯喝莸?,“原本我可以代寫,但父親的信中總有一些特別的記號,女兒愚鈍,恐怕學不會,反而誤了大事。父親請認真寫信,二哥就等在宮外,他會帶著天虎軍去姜家頒令,一旦叔伯們不遵令,恐怕就要出大事了?!?/br> 姜原深深地看她一眼:“你二哥之前一直跟我犟,你病了一場之后,他卻突然悔過。我當他是受刺激之下終于想通了,現在看來,是你的安排吧?” 姜雍容沒有否認。 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暗衛的監視之中,要和北疆聯絡,唯有靠二哥。 對下,二哥是姜家未來的主人,對上,二哥是父親唯一的兒子。只有二哥才能將穆騰出兵的消息一路瞞住父親,瞞住姜家。 書桌上已經磨好了一池墨,鎮紙下壓著潔白柔軟的宣紙。 姜原的手因為劇痛而微微發抖,但握住筆時,便很好地控制了它,一封信頃刻寫就,再從懷里掏出一塊玉牌,放在信上,“這便是暗衛令,見令如見主人,是裁是撤是留,都由你二哥做主吧?!?/br> 姜雍容接過信,確認上面字字無虛,這才命人傳喚今夜值守的守殿郎將,命他將信送給姜安城。 姜原一眼認出,是姜安城的心腹孫通。 “觀名局如觀名畫,阿容,你這一局,真是每一步都安排得妙到毫巔?!苯?,“風長律自小就對你死心塌地,現在還不來坤良宮,也是你安排好的吧?” “我說過了,這場大婚,是為父親安排的?!苯喝莸?。 不會有新郎,也不會有新娘。 只有謀劃、算計、陰謀、背叛。 這是她的戰斗,也是她的夙命。 “即便是我親手來布局,也不能更縝密、更精妙的?!苯瓏@息般道,然后向姜雍容伸出手,“現在,可以將解藥交出來了嗎? 他的神情一如往常,伸手的姿勢優雅至極。 姜雍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解藥?!?/br> 姜原的臉色變了:“你說什么?” “這藥無色,無味,亦無解?!苯喝莸臏I水從眼角滑落,“跟我一起走吧父親,不要留在這個世間了?!?/br> “你——”姜原的臉色鐵青,“你從一開始就不是想威脅我,而是想殺了我?” “是?!苯喝萘鳒I道,“您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