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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沉悶乏味,仿佛剩下的漫長生命了無生趣。仿佛是在學校里聽課或者父母的訓斥。他差點忘了他的父母。他們談論的永遠是另外一些東西,工作,房子,車子,股票,客戶,保險。他簡直沒法想象幾十年后的自己會在對這些玩意兒的津津樂道里度過一生,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每個人在他十七歲的最后一個晚上都會遭遇一場難以想象的關于更換腦子的酷刑。他相信肯定還有點什么,在這所有一切之外,還會有點什么,比抽煙喝酒早戀打臺球更值得讓人著迷和瘋狂的東西。就像他想認識卻至今沒能如愿的那個會帶他走進一家酒館的人。盡管他還不知道他是誰,但總該有這么一個人。忽然玻璃門一動,上面映出一個彎著腰的年輕男人的影子。秦淮嚇了一跳。門后走出一個滿面胡茬的憔悴男人,從外面鎖上了大門。秦淮這才發現那是一間酒館。他回過頭尋找剛才倒映在門上的那個彎腰的年輕人,看見他正蹲在地上,往一個通紅的大塑料盆里灌水,里面滿是半死不活的草魚。他身上穿著黃圍裙,上面濺有紅得發黑的血點,細碎的魚鱗像刀劍鋒利的碎片。有一瞬間,秦淮還以為見到了陳可南。但其實兩人一點也不像。他想到了陳可南。那天晚上的陳可南。陳可南一直不太像個老師,他身上沒有老師的味道,這聽起來有點滑稽,但秦淮一直堅信每個職業的人會有屬于那個職業的氣味??吹谨詈诖植?、關節奇大的手,你會覺得他是個工人;消毒水和酒精讓你想到醫生,諸如此類。老師身上大概有粉筆灰味。好吧,這不太好笑。秦淮對著經過的一扇櫥窗扮了個不太明顯的鬼臉。陳可南看起來好像對酒很了解的樣子,可秦淮討厭他那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傲慢模樣,“別覺得這些有什么了不起”,“你就是青春期叛逆”,跟他爸媽和其他老師如出一轍。就像閻榆和一班的那個實習班主任,你不會覺得二十五歲的他們和五十二歲有任何區別。他漫無目的地亂逛,想找一家好吃的館子,但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哪家好吃。每家的顧客都一樣多,老板忙得滿頭大汗,沒工夫攬客。他走上臺階,進了一家小餐館,因為它的招牌是海藍色的。等待位置的客人擠在過道里,室內有點悶,但暖烘烘的。秦淮撥開人群,叫老板給自己一個號碼,余光瞥見一個女人。陳可南的女朋友。她朝他笑了笑,對面的陳可南也轉過頭來,示意他過去。秦淮走到跟前,看樣子他們已經快吃完了,食物的香氣一路撓著他的鼻腔和食道。“來吃飯?”陳可南問,“要不要坐這兒?免得排號?!?/br>“不用了?!鼻鼗春鋈挥帜涿畹叵肫鹁起^玻璃門映出的那個被他錯認成陳可南的飯館廚工。如果陳可南真是個廚子,說不定秦淮會愿意跟他一起吃飯,或者聊上兩句,“我去別家?!?/br>陳可南沒再多說一句話,目光重新回到餐桌上。仿佛先前的邀請只是出于禮貌隨口一提,實際上根本不在意秦淮的回答。女人正在喝水,朝他揮了揮手。他轉頭走了出去。他暗中惦記陳可南面前的那份海鮮燴飯。大概是餓狠了,簡直香得要命,以至于走出餐廳的那瞬間他有點后悔,想過隨便找個地方,等上半個鐘頭,等陳可南走了以后再回去。這可太傻了。秦淮拐進一條小巷,發現一家賣炒飯的館子。他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忽然額頭一涼,一顆雨珠落在上面,然后是第二顆,第三顆……下雨了。“小伙子,下雨了,快進來坐!吃飯嗎?我們這兒有炒飯炒面……”店里只有兩個看起來形容落魄的食客,秦淮有點遲疑,但在老板熱情洋溢的注視下,還是走了進去。他要了一份青椒rou絲炒飯,果然非常難吃。他嚼著米粒,恍惚以為嚼的是汽車輪胎的碎末。他用了一個世紀的時間來咀嚼,最終也只吃掉了不到三分之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讓人產生還在夏天的錯覺。雨點氣勢洶洶地砸在玻璃上,他不自覺地把盤子往里推了推。茶垢厚重的塑料茶杯里裝著淡黃色的茶水,秦淮一口沒喝,伸手到包里摸自己的水杯,然后摸了個空。他想起自己好像接了一杯開水,然后放在陳可南家的茶幾上晾著。“結賬?!彼麩┰甑卣f。二十分鐘后,他渾身濕透地回到陳可南的門前。路上并不是沒有賣廉價雨傘的老太太,但當那些鬧哄哄的桃粉色擠滿眼簾,他選擇了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對熱情的吆喝充耳不聞。他在陰暗的樓道里站了足足五分鐘,再三確認自己不會再被凍得渾身發抖,說話也不會牙齒打顫后,這才敲響了門。沒有動靜。陳可南也許跟女朋友約會去了。他就應該打車回家,最多打個電話讓陳可南周一順便給他帶到學校去。雖然給陳可南打電話也不是什么讓人舒服的事。秦淮焦躁起來,又敲了敲門。這次不太客氣,里外濕透的衣服像浸泡過的蛇蛻,讓他呼吸發緊。里面傳來隱約的腳步聲,然后門開了,陳可南頭上頂了一張灰色的毛巾,穿著件T恤,像是剛洗過澡,“你怎么來了?”“我杯子落在你這兒了?!?/br>門后的空氣隱約漂浮著沐浴露或是洗發露的暖濕香氣,令人想起暖黃的浴室燈光照亮出浴的女人皮膚上的水珠。秦淮頓住了,看見一滴水從毛巾下的頭發里墜落,濺在T恤的領口上,灰色的水漬像撲起的一圈灰塵。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又沒頭沒腦地補充了一句,“我拿了就走?!?/br>陳可南直接推開了門。秦淮微微睜大眼睛,仿佛有點吃驚。陳可南草草打量他一番,說:“直接進來就行,反正晚上要打掃的?!?/br>秦淮慢慢走進去。這次臥室的門大敞著,從門口可以望見暖灰色的被罩和枕頭,讓人想到擁有這種顏色皮毛的動物所具備的那種蓬松柔軟的觸感。屋子里很安靜,他只聽見自己濕衣服摩擦的聲音,還有一點噪音,他轉過頭,客廳角落的空調亮著燈。他疑惑地眨了眨眼,但房子里似乎的確只有他們兩個人。“你下午不上課了?”陳可南問。“胡老師這周有事,下周才開始上課?!鼻鼗醋叩娇蛷d中央,拿起杯子,水已經冷透了。陳可南撥弄了一下空調扇葉,轉頭看向他,“冷水倒了吧,接點熱的?!?/br>秦淮倒了水,從浴室出來,陳可南剛點上煙,問:“你要不要擦一下頭?”“不,我回家了?!?/br>陳可南點了點頭,“下次把上回的月考卷帶上。還有,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