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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坦然看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想見我,不過是不能接受我不再圍著你轉了。就像你腦子里記得那碗梅子湯,不是因為那湯有多好喝,而是因為你知道你在邊疆喝不到?!?/br> “我不再給你寫信,你才想起我——就好比我手上的漬梅子,久了不吃,腦子里就總能想起那股酸酸甜甜的滋味??墒钦嬲缘搅俗炖?,和當初心里想的,總不是一個樣子。事實上你根本就不是愛吃酸的人,何必要逼著自己去吃呢?” 謝閬反駁:“這根本不一樣?!彼碱^緊皺,“三年前是我做錯了,是我認不清自己,我承認??赡阒耙舱f,過去的事情別再提了,不是嗎?” 他停頓了片刻,道:“我如今,心里有你?!?/br> 我看向他的眼睛。那雙眸子我太熟悉了,從三年多前的第一眼到現在,我沒有一刻曾經忘記過。我看見他那雙琉璃似的鳳眼中露出一絲忐忑和焦灼,可我也能看見他眼底埋著的、掩飾不了的成竹在胸。 他沒想過我會真的拒絕。 我苦笑。 “謝閬,你太自負了?!?/br> “你不能隔了三年,才念起我過去的好,說句話就想讓我繼續喜歡你——你拿我當什么了呢?在你眼里,我合該一直原地等著你嗎?” “我不提過去的事情,可就憑前幾日你在鳳沽河畔說我的那些話,你又有什么臉面來跟我說喜歡這兩個字?” 我從未想過我有一日會對謝閬說這樣的話。我原以為那些年歲里因謝閬而受的委屈和冷待已經被遺忘,可是如今我才意識到,那些東西早就如泥沼將我深埋,我從來沒有爬出來過。 我只是假裝它們都不存在。 “我從開始喜歡你的時候就知道,既然是我先動心,那么所有的委屈和難過就都是我自找的,與你無關。只是我也有心的,你不能一次次地將我的心扔到地上踩碎了,再拎起來強行塞進我手里,然后讓我繼續把那顆心捧給你啊?!?/br> 我疲憊地闔了闔眼,道:“謝閬,你該知道有個詞叫一朝被蛇咬。我吃過一次羊rou餛飩肚子疼過一次,我就不可能再去吃,沒誰傻得都知道那是南墻了,還能去撞第二次?!?/br> “你心里有誰,都自己收著吧?!?/br> 我轉過身去,繼續執筆。 背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手指頭微微發脹,握筆時的感覺有些陌生??晌胰詧剔值卦诩埳弦还P一劃地繼續填充著星圖,假裝方才的話對我毫無影響。 可若說是疼,卻也不盡然。 更像是被山石壓久了,壓到四肢都麻木、幾乎沒了知覺的時候,驟然挪開了重石。你能感覺到血液重新噴薄進入脈管中,如潮涌沖刷過堵塞的筋脈,那樣的酣暢淋漓。 或許也是有點疼的,只是被我早就被山石壓了太久,已經不能分辨了。 * 正是此時,背后忽然傳來一聲招呼。 “小吉!你畫好了嗎?” 我轉過頭,看見我二師兄正從瞻星臺上下來。 我揉了揉鼻子,掩飾不對勁的神色,大聲應道:“還沒呢,師兄你畫完了?” “我畫好了,”二師兄朝我的方向走來,接著遮著嘴用口型夸張道,“過來幫你?!鄙卤粚O監正聽見。 我笑了笑:“你真是大救星,我這才剛弄好草稿?!闭f著我就cao控著輪椅往我二師兄那邊去。 余光見到身側的白影動了動。 “侯爺,剛才說完那些話,我覺得咱倆現在也挺尷尬的,”我背對著謝閬,輪椅停了停,“一會我讓我師兄送我回家,就不勞煩侯爺了?!?/br> 話說的平平淡淡,一錘定音地將今夜就這樣結束。 我知道謝閬低低地說了聲什么,但我沒聽清。 然后,我就跟著二師兄走了。 我和二師兄縮在瞻星臺下的陰暗處,二師兄給我打著燈籠,我抄了二師兄的星圖。還差幾筆就要抄完的時候,孫監正發現了我們的把戲,將我二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還罰我倆各抄三遍。 據二師兄說,后來那一整個晚上我都不對勁?;钕袷窃挶咀永锉还砉治饬司珰獾臅?,丟了魂似的,什么都聽不進去。 我后來倒也能開著玩笑提起這茬。我總會拍著二師兄的肩,調侃他不知人間好顏色,虛長了年歲卻從未曾體會過滿心相思賦予誰,卜卦成癡、酒入愁腸都化作了尿不盡,自然體會不了我這種高級情緒。 只是當時,沒有這樣的好心情。 我在孫監正浩蕩不絕的罵聲中,只覺得整個人空落落得很。 大抵海上的航船,驟然間失了多年的燈塔,也是如此。 * 從瞻星臺回府的時候,正是夜盡之時。星星埋進了濃夜中,街巷中沒半點聲息。 我和幾個師兄擠在馬車里,一個靠著一個,千層糕似的昏昏欲睡。 到了我家那條街的門口,車夫忽然停了。 “應博士,您府上似乎出了事,燈火通明的?!?/br> 我半夢半醒地撩開簾子,正對上即鹿哭天搶地焦急奔來的身影。 “小姐!咱們府上遇賊了!您僅有的那兩根簪子全被偷了!” 我:倒也不必如此慌張。 進了院子,才發現即鹿的表現并不夸張。 我的整間房間被翻了個底朝天,書架桌案衣箱妝奩全都被掏了,衣裳散了一地,書架上的書頁被踩上了腳印,連我收藏的好幾個羅盤和龜板都打碎在地上。 “除了我那兩根二錢銀子打包價買的簪子,還有別的東西丟了嗎?”我問即鹿。 即鹿猶猶豫豫道:“還有夫人留給您的那條鏈子似乎也……” 我怔了怔,倒也沒說什么。我娘去得早,對她我倒也沒什么印象,唯一留給了我的便是一串翠玉項鏈,墜子是鎏金片兒裹了小玉佛,也不是多值錢的玩意。 等到應天府來了人,我都不好意思上報我這總共不到五兩銀子的損失。 不過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全京城都知道我應家是朝中出了名的清流,應院首官職雖然不低,卻兩袖清風,光靠著俸祿養活這一大家子人,每年壓根就攢不下多少錢。 京城隨便挑一塊墻翻進去,估摸著能找到的值錢玩意都比我家多,這賊卻怎么就這么不走運地進了我家? 應天府這回來的是個眼生的捕快。 即鹿這小丫頭還上去問了一嘴為什么元青沒來,我也沒注意聽。我光忙著拼我的寶貝龜板,煩得腦殼冒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