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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 【“以后不要再做這些無謂的事情?!薄?/br> 【“我與你不熟,為什么要給你?”】 【“信我不會收的?!薄?/br> 【“應小吉,你知不知羞?”】 【“你最好離我遠些?!薄?/br> 【“你好吵?!薄?/br> 誰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低聲說話,像一譜永遠也唱不完的步虛長詞,咿咿呀呀地摻著舊年的冷風,將我挾裹其中不肯放過。 曾聽人說,陳年的痼疾發病,牽一發可動全身,無論換做誰都得要受些苦楚。 但愿一夢舊疾平。 在病痛的渺夢間隙,我偶有清醒的時候。白日里醒來,耳邊慣是能聽見即鹿的咋咋呼呼,抑或是應院首的長吁短嘆??赏€未來得及想起嘲笑應院首如今也敢進我房里,我又會陷入昏沉之中。 倒有一次夜里醒來,瞧見了窗外淺淺刺入的月光。春日的夜很靜,我幾乎能聽見后屋樹叢中蛐蛐的嬉戲聲。 我睜開沉重的眼皮,腦袋像是腫成了兩倍大,兩側顳颥跳動著疼,整個人如同從荒漠流沙中爬出,干枯滯澀,燥得厲害。 我瞧見榻前有一道黑影,來不及分辨是誰,幾乎要干裂的喉嚨中發出嘶啞的聲音。 “水……水……” 我瞧見那身影似乎是一震,當即便站起了身。那人沒點燈,只就著窗外不甚明亮的月光走到外間,我聽見踢到椅子的聲音、聽見吃痛輕哼的聲音、聽見水壺碰撞的聲音。 清水送到了我唇邊,那人將我扶起,動作笨拙,似乎并不熟練。我的后脖子搭在一條手臂上,我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即鹿的手臂什么時候粗成了這樣? 沒來得及細想,清水被小心翼翼灌入了我的嘴里。 濕潤的涼氣順著喉頭與食道滲入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我像是被關在地府千年的餓鬼,不知疲地吮吸著眼前的瓊漿玉醴。 一連喝了三杯,我這才緩了過來。 可是水喝得太急,我感覺到胃腸有些發脹。我一下接一下地打著嗝,停不下來,余光見到那人身形頓了頓,似乎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迷迷糊糊地在心里罵了一句傻蛋。 心中的罵剛說完,一只手就猶豫著挨上了我的背。 一開始是打,直愣愣地碰在我的脊背上,打鼓似的,不知道收斂氣力,粗蠻而不熟練,惹得我幾乎要開始咳嗽。 可慢慢的,像是逐漸掌握了技巧,背上的力道放緩,從直擊變成了斜拍,力道輕了,像是在對待捧在手心的珍寶,順著脊索慢慢輕壓,給我順氣。 我的嗝終于停了。 我聽見那人長長吁了一口氣。 似乎由于打嗝耗費了我太多的力氣,疲憊漸漸又侵襲了我。接著,我半瞇著眼拽著那人的手,黏糊地開口。 “我、我……我要睡了?!?/br> “嗯,你睡吧?!蔽衣犚娔侨苏f話,聲音奇異地有些低沉。 我緩緩眨著眼,看見眼前的黑影越發模糊,腦子里閃過一絲異樣卻又怎么都抓不住。 我握著他,迷蒙地再次開口:“你……你是……是即鹿?” 過了一會兒,我幾乎都要再次睡著了,才聽見了那人的回答,聲音似乎要比之前尖細一些。 “……對,是即鹿?!?/br> 身體被蓋上了被子,被角嚴嚴實實地掖了進來。 我拉著即鹿的手,指腹摸到略微有些粗大的指關節。無意識地摩挲片刻之后,我扣住那只冰涼的手,歡歡喜喜地貼到了我火熱的臉頰上,終于安心地再次沉入夢中。 20. 夢醒 “謝閬,你這是綁架朝廷要員,你…… 這場病讓我一連躺了七日。 說長不長,說短倒也不短。 我恍惚著從深淵一般的混亂夢境中醒來,身上仍然痛得厲害,可腦子終于清醒了。 大概是這七日府里的氛圍著實太過于沉重,即鹿滿肚子嘮叨無人傾訴,待我一醒來她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譬如鎮國公府的公子奉命去東平剿匪,出城的時候場面壯大熱鬧,隔壁街的老王被聘去吹嗩吶,一不小心吹猛了腮幫子現在還腫著。 譬如京番市中新來了戎盧的雜耍團,每九日表演一次,剛演一次就受到追捧,府里的小方去湊熱鬧的時候還被擁擠的人群踩傷了腰子。 譬如聽說官家唯一的弟弟淮陰王意外遇刺中毒,官家下令廣招天下神醫入京診治,如今京中每條街上都住著三五個絕世神醫。 譬如順天府的元青在隔壁靖遠侯府門口守了三日之后,終于被容許進入,拿到了靖遠侯關于那夜襲擊我的賊人的證詞。 我靠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閑與即鹿應聲,手捧著一碗白粥慢吞吞地喝。 “即鹿!”熟悉的怒喝從門口傳來。 我抬起頭看向門口的位置,思索我家的翰林院首大人到底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你怎么能讓小姐自己喝粥?” 我:“???”不然您也來……? 我還沒來得及張口說話,應院首已經徑直走了過來,奪下我手中的碗。 然后…… 應院首舀起一勺白粥,放在自己嘴邊吹了吹,遞到了我的嘴邊作勢要喂我。 應院首張開嘴,如給小兒哺食,輕輕地“啊”了一聲示意我張嘴。 應院首眼神柔和得如同正給稚子舔毛的小母鹿。 我受了驚。 我后退些許,擰了擰自己的臉頰,驚得雙下巴都疊了出來。 我咽了咽唾沫,試探地開口:“院首大人,你也燒了?” 我眼睜睜看著應院首額角上一道青筋彈出,其生動仿佛能讓人聽見“嘣”的一聲輕響。 應院首半垂下眼,沉沉地從喉中呼出一口氣。 我感覺到一聲喝罵就欲從應院首口中噴薄而出,可轉眼又擦過喉間的老痰,在嘴里轉了一圈,被活生生地壓了下去。 應院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 “你說什么呢?快先喝粥吧?!?/br> 聽聞人年紀大了之后,性情或有可能大變,神智也時有不清、更有甚者可能會癡傻如小兒。 身為應院首唯一的女兒,我一直做好了有朝一日要給他養老送終、喂飯蓋被的準備。只是想不到這一日來得這樣早。 我深深地瞧了一眼應院首,乖順地就著他手上的瓷勺喝起了粥。 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只盼應院首年老失智之后,莫要失禁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