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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蔽倚÷曕洁煲痪?,接著假模假式地客套,“多謝侯爺掛念了,只不過我身上就是小傷,著實用不上這些貴重的藥材,還是請侯爺將這些東西都拿回去?!?/br> 我掃了一眼不遠處從箱子里冒出頭來的、嬰孩大小的人形何首烏,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想確認下自己沒禿。 “送了就沒有拿回去的道理?!敝x閬不緊不慢地開口。 我皺了皺眉,心中腹誹王羨那些箱子從首輔府到翰林府足抬了三里路,這不還是老老實實地又抬了回去?怎么到你這給人送個藥,居然一副大爺的樣子。 可奈何我這么一個司天監的漏刻小吏,人家靖遠侯在我面前還真就是大爺。 我敗于現實。 ——于是我決定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從朝堂大局的角度鎮壓謝閬。 “侯爺,這些東西太貴重,我們應府不能收。我知道侯爺是念在多年鄰居、又想著當年父輩私交的份上,方才掛心我的傷勢、好心送藥,可這事若是讓有心人知曉了,恐怕要在朝堂上生出些風言風語?!?/br> 可謝閬卻絲毫不懂什么叫順桿爬。 他抬眼:“我爹與應大人什么時候有私交了?” 我語塞。 謝閬說的不錯。當年老侯爺與應院首相互極看不上對方,遇到朝堂要事都必定分站兩營,除了雙方都想搬家這一點意見相同,兩人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沒有一點和諧之處。 鬧到僵時,明明是同一條路下朝回家,兩人車馬之間都要隔著一整條大街,只恨不能再挖條溝渠放在當中。 他怕他的迂腐屈了他的戎馬關山、他怕他的莽撞污了他的落紙云煙。 只是短短三年過去,應院首還是一樣的自詡清高,而隔壁的老侯爺卻已馬革裹尸、再難歸鄉。 想到此處,我偷瞟了一眼謝閬。 他在邊疆這三年,應當不好過。西狄蠻夷勇壯,又是黃沙戈壁上錘煉的千年的游牧民族,像謝閬這樣在京中錦衣玉食成長的小侯爺,雖然自小習武,卻也能想到該當受了數不清的罪、負了數不清的傷才能奪回當年晟朝被占的七座城池。 更別說,謝家一門往上數三代的世襲靖遠侯,都將熱血拋在了邊疆之外。我難以想象老侯爺戰死沙場時謝閬是怎樣的心情,也沒有立場提起。 我垂了垂眼,一時間心口生了幾分酸澀。 再抬首時,口氣已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同朝為官……總是有緣?!?/br> 謝閬嘴角泛起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 “那就當是為了酬父輩同朝之情,這些東西應府也得收下?!?/br> 他聲音放緩,眼里含了熠熠繁星和粼粼水波,如鳳沽河在青陽時節遇暖解冰,化出綿綿長長的生機來。 我怔愣須臾。 可轉眼,心口明明滅滅的星光又被生生摁死。 “還是不必了罷,我皮糙rou厚,用不上這么名貴的藥材,也怕外面的閑言碎語?!?/br> 我與他對視,狠下心道:“如果是侯爺是還怕我受傷一事壞了府上的名聲,我可立即去乾元道上雇二十個傳話小廝,務必挨家挨戶將這事澄清、不教侯爺為難?!?/br> “受傷本就是我自己不小心,侯爺沒必要上趕著往自己身上攬罪,更沒必要為了堵住悠悠眾口而送藥?!蔽易旖巧下N,笑意未及眼底,“小吉福薄而應院首清廉,實在受用不起侯府的東西?!?/br> 謝閬性子向來高傲,我一向都明白。我不愿細想他送藥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我得將話說得再狠些、再難聽些。 碰了壁,總該離我遠點了吧。 我知道話不要說絕、路才能走得長遠的道理??晌遗c謝閬的路,早就該絕了。 誰知謝閬并沒有發火。與我設想的相反,他就靜靜站在那里,分毫動怒的跡象也沒有。 我有些詫異,誰知道打了三年的仗回來,竟然還能將人的脾氣磨圓了么。 半晌,他問:“你為何與我這樣生分?” 我不知道他是真不解還是想逗我玩。 我笑了出來。 “侯爺,咱們就沒熟過?!?/br> 即便曾經熟,也是我單方面的熟。 * 我同謝閬做了兩個月的鄰居之后,秋圍開始了。 這樣一年一度的天家盛事,隔壁靖遠侯一家自然都受了邀請。 不說也能想到,我老子這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連殺條魚都哆哆嗦嗦的文人,自然不在受邀之列??僧敃r我已經因靈翠峰塌方一事中立了功,加上我年紀小,官家看我還算順眼,便將我順手捎去了秋圍獵場。 秋圍當日,碧空萬里。 秋風起白云飛,草木黃落雁南歸。 我不會騎馬張弓,更做不來獵狐宰兔,就抱著零嘴坐在皇帳門口,一邊擲著卦錢練習算卦起課,一邊等著謝閬滿載歸來。 是,我當時對他就是特別有信心,知道他一定能在秋圍中大放異彩。 謝閬當年十九,精于騎射、武藝過人,名聲早就在京中傳揚開來。雖然我不懂拳腳,但是就憑我每日掛在墻頭偷看他練武的經驗,我大概也能分辨出那些秋圍上摩拳擦掌的王侯公子,沒幾位是有真本事的。 一直等到了夕陽西下,狩獵的隊伍終于回返。 我當時不僅是個小姑娘,還是個看多了煙粉話本子的小姑娘,滿腦子充滿了少女情懷和極不實際的異想天開。 譬如覺得男子狩獵歸來的第一眼,一定要見到喜歡的姑娘。再譬如男子狩獵歸來的第一件獵物,一定要送給喜歡的姑娘。 我是不是他喜歡的姑娘先兩說,但是他的第一件獵物我勢在必得。 我高高站在皇帳外的戰旗下,遠眺著廣袤平原上乘興而歸的狩獵隊伍。 謝閬縱馬于前。 當時他就喜歡穿白衣。獵獵西風、落霞余暉之下,他乘風而至、逆光而來,如天降的神祇,攜了萬千光輝傾灑,一滴不落地入了我的眼。 后來我仔細琢磨,我真正喜歡上謝閬,大概就是自那一刻始。我十四歲的人生中,滿滿都是詩書經文、鐘鼓儀禮,過得渾渾噩噩、懶懶散散。 而謝閬,如烈日驕陽,勢不可擋地撞破了我對少女情懷的所有憧憬與遐思。沒有人比他更耀眼了。 我還記得我心跳得那樣快。我提起裙擺朝他奔跑而去,就像撲火的飛蛾。 我喘著氣停在他的馬前,臉頰熱的發燙。 我笑得燦爛。我抬起頭看他,嗓子眼裹了一層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