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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聲,有些嗔怪地看我:“你叫我咋同你嬸兒交代?” 我趕緊開口:“明晚吧,明晚我一定到?!?/br> 王平頓時有些萎靡,一臉愁苦的模樣:“回去又得被你嬸兒罵?!?/br> 我暗自笑笑。 “明晚就明晚吧,你可別忘了?!甭犞砗笥型沤兴?,他便咳了一聲,恢復了往日的官威,轉身朝太和殿行去。 剛走了沒兩步,他又回過身來,有些關切地開口。 “最近京城不大太平,你今晚上可得注意點,實在不成你就差個小廝來報,讓你哥接你去?!?/br> 我點了點頭。 那矮胖身影逐漸湮沒在人流中。又是靠著墻倚了一會,我緊了緊懷里有些往下掉的書卷,見著人少了便慢悠悠地朝司天監的方向繼續走去。 王平當然不是我親叔。 書香門第的應家,哪能存的下一個商賈出身、泥腿子登天的jian相? 我以一己之力認下這門親戚,是去歲時候的事。 我有一日傍晚從白云觀聽完弘法道壇正要回家,路過鳳沽河畔時,遇上一個鞠球一般圓溜的人形從我邊上漂過,正卡在河中心的礁石之上動彈不得。我先是被這人的體型嚇了一跳,二是被這人的呼救再嚇了一跳。 尋了根長樹杈,費了大力氣將這人從河中心拽上來之后,我才知他是當朝首輔王平的獨子王羨,中午頭在鳳沽河上游消食遛彎的時候意外落水,已經環城漂了半日有余。 我將被凍得哆哆嗦嗦生拽著我不撒手的王羨送回了首輔府,自此便也多了一叔一嬸一干哥哥。 * 剛走到司天監門口,就聽見我師父的怒喝傳出。 我師父孫恪行,官拜司天監監正一職,脾氣暴躁、性情嚴肅,平生三大愛好——觀星、推運、罵人。 此刻就正罵人。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觀個天象都能惹出事,我看我們孫家怕是往上三代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這才能生得出你這樣的不肖子孫……” “……昨日日落是沒見著風圈、還是沒見著紅霞、更或是沒見著積水云?你居然同人說無風無雨、天將大晴?若不是官家大量,你如何還能好端端地在這待著……” 我腳步頓了頓,假裝什么也沒聽見地如常踏進大殿,掃了一眼殿中央正跪著挨罵的小師弟孫大有,心口哆嗦了一瞬便趕緊閃到了一旁,生怕被師父逮著波及池魚。 然而那精瘦小老頭還是盯上了我。 “應小吉!”他個子雖小,人也瘦的皮包骨頭,可是中氣卻是十足。 “你今日怎么又遲了?” 我暗嘆了一口氣,臉上撐出一個笑容來:“我起遲了?!?/br> 果然。 劈頭蓋臉的罵聲立馬落了下來。 趁著師父不注意,我偏過頭望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小師弟,二人頗有默契地同時抱拳,作了一個無聲的口型。 “共勉?!?/br> 師父直罵了一炷香才住口,彼時的我抱著一摞書卷,已然累得腰酸背痛,也不顧旁的什么,直接就坐在了地上,靠著一旁的椅子休息起來。 直氣得師父多罵了好多句。 罵完之后,他又開始鬧頭疼。 你說這是何必呢? ——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師父上樓休息之后,我走上前,將小師弟從地上拽了起來,熟門熟路地開始給他揉腿。 八歲的小孩,師父時不時地就讓跪,也是真狠得下心。 “你昨日給師父推演氣象又錯了?”我邊將他的褲腳挽到膝蓋處邊開口,又從主座邊上的小屜里熟門熟路地摸出一瓶跌打酒來。 “嗯,”我大有師弟癟著一張小臉,頗為委屈,淚光盈盈地看我,“師姐,我真不是這塊料?!?/br> 你師姐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這塊料,可誰讓你是你爹的親兒子。 司天監監正家的獨子連最基礎的歷法口訣都背不會,我要是你爹我也得氣出毛病來。 ——可我也不能攛掇這百年術數世家的獨苗苗改行啊。 于是我轉了話題。 “昨日突然叫你觀氣象,是為了什么???” 大有答話:“今兒個靖遠侯爺班師回朝,官家讓咱們司天監報上沿途的氣象好教驛站迎接的車馬早做準備,我昨夜看錯了天象,聽說今晨趕路的時候,大軍在京郊淋了雨,險些誤了回朝的時辰?!?/br> “嘡”地一聲,跌打酒的瓷瓶落地,烏黑的藥酒撒了一地。 我從愣神中反應過來,連忙從邊上又拿了塊抹布出來。 我低著頭,細心擦拭這殿中大理石磚地上的水漬,半晌之后,終于再開口。 “你剛才說,靖遠侯的大軍今日回朝?” “嗯,”大有乖巧地點頭,一臉憧憬地開口,“侯爺將西狄敵軍趕回了老家,不僅收回了前朝被占的七座城池,聽說還占了一大片西狄的草場綠洲,可威風了?!?/br> 我有些好笑:“你也想上戰場當將軍?” 他瞥我一眼:“男子漢大丈夫,哪有不想著上戰場殺敵立功的?” 我嗤笑一聲,用力捏了捏這位大丈夫紅腫的膝蓋,引得他慘叫連連。 過了一會,我又裝作不經意地開口。 “大軍何時進城?” 他琢磨片刻:“估摸著這時該差不多了?!?/br> 仿佛是為了應和他的話,殿外忽然傳來悠遠又振奮的號角聲。 我立刻站起身來,扔下大有師弟,往樓上跑。 司天監是全京城最高的樓宇,足足有七層之高。我提著裙角噔噔噔地往上跑,驚得殿里當值的師兄師弟們紛紛側目,從書卷中冒出頭來。 我沒管旁人,只徑直沖到了頂層的露臺。露臺正中立著一座巨大的渾天儀,很是礙事。我繞過渾天儀,貼著欄桿,小心翼翼地在踮起了腳往遠處望。 午門前,有車馬蹄聲。 我見著那足有數里之長、延綿至京城門口的甲胄士兵之中,有一襲白衣格外顯眼。 他高高立于馬上,行在軍隊的最前方,身形昂立,如一塊白玉無瑕。 他是晟朝的靖遠侯爺。 謝閬。 2. 斷腿 畢竟我是個瘸子,沒法跑?!?/br> 我轉身下了樓,連招呼也沒打一聲便又沖出了司天監。 下樓梯的時候,我還不小心崴了一下腳,初時覺不出疼來,剛跑出甬道的時候就再也使不上勁。 我一瘸一拐地挪到宮道口,扒著宮墻張望。 能看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