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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希望你能做一個正常的孩子,找個女孩結婚生子,那才是一輩子的正事兒?!?/br>我張口結舌地看著他,發現他的幾句話把我堵得死死的。我不能以我無能為借口依靠別人或者破罐破摔,因為我還有一條路可以走,同樣因為我的無能,我似乎,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空曠的辦公室,我聽到自己的呼吸將斷未斷般。偏偏這時手機響起來,一聽是老爸電話的鈴音我就緊張了,甚至忘了要出門去接。“喂,爸,媽她怎么了?”“安然,你媽沒事兒,就是,醫院讓補交住院費?!?/br>“哦,行,最晚什么時候?”“明天?!?/br>“行,明天,明天我打錢過去?!?/br>“安然……你還有錢么?”“有,有,錢你就別擔心了。我這上著班兒呢……”慌忙掛了電話,生怕他聽出點兒什么來。我覺得一道道視線落在臉上,他們都看著我,面帶憐憫或者冷漠,而自己狼狽地像被逼到墻角的老鼠。無措中,我扭頭看向暮雨,他也注視著我,眼神柔軟的落在我身上,像一泓清水。剛剛說什么,鬼的二選一!我迅速的起身,拉起暮雨就往外走,“暮雨,我們回家?!?/br>叔叔和李琳都急得叫我。不管了,我死命攥著暮雨的手,是的,我看不見任何出路,可是明天再難,今天、現在,我也絕不放開他。暮雨被我拉著走了幾步,最后門口生生地停下,他拽住我,聲音清晰地砸進我腦袋里:“安然,阿姨怎么辦?”“總會有辦法?!蔽艺f。“可是她等不了,我只能勉強湊夠下個月的錢?!?/br>“那就下個月再說?!蔽胰岳庾?。“安然……”“閉嘴!”我暴怒地吼回去。暮雨扳過我的頭,認真地看著我,“安然,你聽我說,你必須回來上班,阿姨需要你……我從來都沒有這么恨過自己,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居然幫不了你,還讓你這么為難……不就按個手印嗎?我按就是了?!?/br>“按什么手印兒,你瘋啦?”我死死拉著他的胳膊,胸口疼到快要炸掉,“暮雨,我可以去借錢,我哥們朋友的很多,我還可以去找其他的工作,那個月薪一萬的服務員我覺得我也能干,上次有個酒吧老板說我去他們那兒日薪一千塊……老田說倒騰車票也很掙錢……”暮雨扶著我的肩膀,溫柔地打斷我的胡言亂語,“別這樣,安然,別這樣……”他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我在現實面前徒勞掙扎,茫然失措。他在我耳朵邊小聲地說:“安然,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這么干凈,不能糟蹋自己……安然,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就一直愛你……”我被他的最后一句安撫住了,呆得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他把我拉著回到辦公桌前,對一直沉默的夏董說,“我答應你,只要安然還在銀行,我就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的聯系?!?/br>他說話時,我就抬頭看著他,卻吃驚地發現他居然瘦了這么多,下巴尖了,眼下的皮膚烏青一片,顯然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了,我飄飄忽忽找工作時,沒什么親戚朋友的他不知道從哪給我湊來那么多錢,我最近一天能抽掉一盒煙卻從沒自己買過,他總是一邊讓我少抽點兒一邊為我備好了放在手邊……如果連他都可以放棄……我一定是瘋了……我重新拿過那本賬本,翻到暮雨名下的那些賬目,一頁一頁掀過,往事如水。最后的一筆賬下面,是別人寫的借貸總額,居然都有五位數,最后是借貸差額573.2。這叫什么???沒借貸相抵這么個說法,我們那些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回憶和牽絆讓他們這么加加減減就成了這么單薄的幾個阿拉伯數字?太扯了,這個573.2真是太扯了。暮雨左手蘸了印油,大家觀摩某種儀式似的看著他,“按了手印兒就兩清了。好聚好散,各自重新開始?!笔迨逶谝慌哉f,感覺像是這個儀式的司儀,解說一場新時代的棒打鴛鴦。沒有無數狗血電視劇里情侶被拆散時撕心裂肺的場面,我們現在這么安安靜靜的,看著誓言飄散成灰,看著世界塌陷再塌陷。只是,‘兩清了’這個詞刺激到我了,怎么會兩清了,誰要跟他兩清了?沒人預料到我的突然發難。暮雨愣愣地看著我抓住他的右手,隨手扯掉娘親給他織的那只淺藍色半指手套,將整個手掌在紅印臺里按了兩下,用力拍在賬本末頁,壓在那個莫名其妙的573.2上。紅艷艷的掌印鋪了半頁紙,唯有小指處空空蕩蕩,補不全的缺憾。喉間涌起一陣陣血腥,我覺得世界都在翻轉。“我們清不了……”我說,也可能只是想,我已經分辨不出。清不了,我寧可欠你一輩子,也不要跟你兩清。耳朵里塞滿風聲,呼嘯著盤旋著,讓我聽不見別的。我只是那么看著暮雨,一瞬不瞬的看著,從他最后揉了一把我的頭發,對著我晚起嘴角,到他轉身,一步一步走向門口,再到他開門,關門,背影變成烏黑的門板,每一幀我都看得很仔細,記得很清楚,我想叫他卻發不出聲音,我想拉住他,卻石頭般一動不能動。也許,這只是無數悲歡離合中的一個,只是愛情對現實的又一次低頭,只是兩個人分手?,F實逼得我無路可走,我逼得他無路可走,沒什么大不了,我們都還能好好活著,至多我不再有資格說愛他,至多我從此荒了一顆心。那個掌印在眼前暈染開,鋪了一天一地的腥紅,轉眼卻又沉入比墨更濃的黑暗……滴著血般缺失小指的右手,沒有實現的承諾,白頭到老的誓言,別墅豪車的憧憬,纏綿悱惻的恩愛,所有沒有完成的想法,沒有成真的期待,所有我欠他的,給不了的,如此遺憾,卻又莫名的安心。我最后的一點意識是:我和他仍有不盡的牽扯,這樣,很好。再次睜開眼,居然躺在醫院里,小李劈頭一句,“安然,你有心臟病你知道嗎?”作者有話要說:卡了兩天……寫到想死……☆、一零九“安然,你有心臟病你知道嗎?”小李的一句話把我問蒙了,我反應了半天,最后點點頭,“現在知道了?!?/br>這沒什么想不明白的,我有個先天心臟病的媽。想不明白的是,這么多年了我都沒發覺自己還有這么個病,以前從來沒發作過,我知道自己情緒過于激動的時候會出虛汗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