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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欠扁地湊過來。“去去!你昨天代發的工資接收入賬了么?還在這兒貧?”我這句話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她馬上跑去接收工資了。是的,雖然,小李平時很淘,對待工作卻很仔細,她說,這是逼出來的,那都是錢啊,錯一點兒都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買教訓。把她支走了,我繼續郁悶中。為什么郁悶呢?首先,昨天領導查錄像指出了我很多問題,什么玩手機啦,什么聊天啦,什么離柜時印章沒鎖、cao作員沒退啦,總之被批了一頓,當然,每個前臺的人都跟我一樣被批,我的待遇并不特殊。第二,我這新工裝的羊絨衫選大了,本來我穿L號的正好,想著里面還要套襯衣,就要了個XL號的,結果沒料到,這兩個號差得挺邪乎,XL號的我穿著有點長。好吧,其實,以上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昨天下班時路上遇見楊曉飛,他跟我說韓暮雨前兩天回老家了,說是家里出了點兒事兒,當時走得特別急,楊曉飛也不知道具體怎么回事。心緒不寧,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一直想著這事兒,可是又沒有辦法聯系韓暮雨問個清楚,就這么心煩意亂的吊著。吊了足足兩天,終于,在第三天下午回宿舍的路上,我發現那棵開花的小樹上比早晨看時多結出了一朵,白色的,小巧精致,沿襲著某人一貫簡潔舒展的風格。他回來了。我心里一動。吃過晚飯,我在宿舍忍了半天,電影看了三分之一也沒看明白到底演的是什么,最后干脆暫停了電腦,批上棉服,拿著我們新發的羊絨衫,出門兒,去找韓暮雨。走到那排曾經只是遠遠望著的白色活動板房近前,我又有點猶豫。關心朋友,這當然沒錯兒,可是,我不能對自己心里那種時時刻刻的牽掛和想念視而不見,試問安然,你何曾對哪個朋友這么上心?這幾天抓心撓肝的不安,剪不斷甩不開的擔憂,每一分鐘的胡思亂想,讓我度日如年,我一邊勸自己別再惦記他,一邊不可自拔的掉到想念的漩渦里。不止這些天,再此之前,之前很久,我就已經開始暗暗地期待,期待他會出現在排隊的人群里,拿著號碼,等我把他喚到眼前,神奇地是,每次他都能排到我的窗口,像是算計好的一般。我不能控制自己見到他時的喜悅和慌亂,就像面對著心上人的小男孩般手足無措。這感情,有點過了。隔著薄薄的門板,屋子里男人們的說話聲清晰地傳出來,其中卻沒有韓暮雨的聲音。我的手掌在門前晃了兩晃,最終也沒有拍下去。算了,安然,回去吧,過了,作為朋友,你的行為沒有過,可是,若論朋友,你的心已經過了。我轉身的瞬間,板房的門被人從里面拉開了,“吱扭”的響動,我似乎聽到命運一聲輕笑。“咦?安然哥?你怎么來了?”楊曉飛一臉驚訝的看著我。“啊,我……”沒等我說完,楊曉飛回頭就朝屋里喊了句,“韓哥,安然哥來了?!?/br>楊曉飛肥胖的身體遮住了大半個門,我從縫隙了望進去,屋里很亂,地上擺滿了盆子、瓶子、鞋子,靠右面一排六張床,床上七仰八叉的躺著幾個人,都蓋著厚厚的被子或者軍大衣,他們停止了聊天都看向門口的方向,熱氣,昏黃的燈光,各種混雜在一起的氣味一起撲到我的臉上,我不禁退了一步。韓暮雨最靠里面的床邊拿起厚衣服披上,慢慢地走了過來。“那什么,安然哥,你先跟韓哥呆著,我得去趟廁所?!睏顣燥w說完抱著肚子就朝某個黑暗的角落跑去。“安然,你怎么來了?”他問。“我……我就是過來看看,楊曉飛說你前幾天回家了,沒什么事兒吧?”因為他是背光,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韓暮雨回頭看了一眼屋子里橫七豎八的人,“算了,你也別進去了,咱們換個說話的地方吧?!?/br>斜對面不遠是麥當勞,我倆撿了個清靜的角落坐下。借著明亮的燈光我才注意到韓暮雨嘴角的烏青。“你嘴角是怎么弄的?”“打架?!彼鲁鰝z字。“出什么事兒了,暮雨?”我察覺到自己問得有點急,又加了一句,“能跟我說說嗎?”“也沒什么大事兒,安然,你別擔心。就是我們家里邊村長想修條磚道直通他家地頭兒,這條路正巧經過我爸的墳地,他們動工的時候都沒有知會我家一聲就把墳給平了,我親戚帶著媽和我妹去跟他們講理,結果他們根本就不理這個茬兒,我得著信兒了就回去找了那些人說道說道?,F在沒事了,他們把我爸的墳地重遷了一個地方,還給換了副棺材?!?/br>☆、十三“怎么會打起來的?”韓暮雨說得簡單,回去說道說道?拿拳頭說道?“我回去就跟他們說讓他們給我爸換個地兒,好好起個墳,他們不答應,說什么路都已經修好了……”“然后呢?”“然后,”韓暮雨掃了眼窗外,聲音平直又清冷,“然后,當天晚上,我就帶鐵鍬、錘子,把他們已經修好的那段壓著我爸的路給拆了……”“就你自己?”我詫異地問。“恩。磚道跟城里這些馬路不一樣,好拆?!?/br>“村長怎么反應的?”“第二天白天,他們又把那段兒修好了。晚上我又去拆的時候,發現他們提前找了幾個人在那里守著,后來跟他們打了起來,因為他們人太多,那天就沒拆成,我也捱了幾下子?!?/br>聽著韓暮雨講這些事情的時候,我老是有種錯覺,他不是在說他自己,那些個拳頭啥的也不是落在他臉上,他只是站在那個場景之外的看客,看著一條路碾過一個長眠之人的墓地,看著一群人欺壓孤兒寡母的一家,看著一個年輕人無助卻無畏的爭奪一絲尊嚴。他明明置身其中卻又生生地將自己剝離出來,就如那些恥辱和傷害都不曾觸及到他。“第三天晚上他們沒人看著,我又去拆,拆了一夜,幾乎拆了這條路的一半兒。見到村長我跟他說,他不答應幫我爸遷墳的話,除非他天天叫人看著這條路,或者直接打死我,否則這路肯定通不了。最后,他就同意了……”“靠,太他媽欺負人了……”我氣得一拍桌子,罵道,“這世道還有沒有天理了???一個小破村長就這么跋扈?”聲音突兀地炸起,嚇得人們老遠的都扭過頭來看我。韓暮雨抬眼看向氣鼓鼓的我,然后,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只是一把骨灰而已……骨灰不會有感覺,有感覺的,是我們這些活著的……活著是辛苦,可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