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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口的成就感里,但這樣的注視還是讓我精神難以集中,手指也不聽使喚,小心再小心地卻最終在寫大寫金額的時候錯了一筆。太丟人了,我狠狠地鄙視了一下自己。幾下撕掉單子,重來!結果,越緊張越錯。連著撕了三份兒之后,我覺得自己臉都能烙餅了。平時填支票我都沒有出過錯的,今天就寫個電匯單子居然接二連三的失手,不行,我還就不信了!在我自己跟自己也較勁的時候,就聽韓暮雨問道:“安然,你手是不是還沒好???”低緩的聲調配上清潤的嗓音,就像空山月下,夜泉淌過青石的回響。我支支吾吾地應著,“是,是還有點疼!”然后,示意性的活動了活動手指。“單子我自己填吧!”他從旁邊撕了一份電匯憑證開始寫起來。“你知道怎么填么?”我問。“看你填的時候,就學會了?!彼鸬?。呃~很聰明嘛!我罔顧自己已經填了好幾遍的事實,堅決地將學習成果歸結為韓暮雨的自學能力強。拿著人一次性寫好的單子,我客觀而中肯的評價:“不錯,很好很規范!以前寫過???”“沒!”韓暮雨答道,而后又加了一句,“我高中畢業了的!”“哦?后來呢?高考呢?”我問道。對于他,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那么多好奇心,總是想多知道點兒他的事情,無奈,這個韓暮雨話太少了,難得有機會,絕不放過。“高考也參加了,通知書下來的那天,我爸摔傷了腰,高位截癱?!彼f話的時候,手里無意識的擺弄著簽字筆。其實,我能猜到,一個這么年輕的孩子只身一人大老遠的跑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打工,總會有些不為人知的苦處,但是親耳聽到他說出來,還是心酸不已。“那,你的大學呢?”我問,盡管我幾乎可以猜到那個答案。他搖搖頭,“原來的時候就靠我爸給人家裝卸貨掙錢養家,他倒下了,家里經濟來源也就斷了,大學,我沒去上?!?/br>他仍是那樣一副平淡的語調,只是這句話結束時我注意到他眉頭微微蹙緊。遺憾,是的,他必然是遺憾的,否則他也不會在談起這件事的時候,露出這樣的表情,就仿佛快速地吞下一顆極苦的藥片兒。打印機的聲音咔咔地響,我搜腸刮肚地想找什么話來安慰他一下兒,“那什么……現在的大學也就那樣…上不上的區別不大…社會上還能學到更多有用的東西……”韓暮雨半垂的眼睫忽而抬起來,眼睛看向我,似乎對我剛才的話感到不解,我在碰到他視線的前一瞬偏開頭去,任由那直白如水的目光落到我的側臉上,濺開來,激起埋在皮膚表層的神經末梢的各種敏銳感覺。我在半邊身子都不自在的情況下,仍訥訥地解釋:“真的呢,我大學就是混下來的……啥都沒學著……”他頓了一下,低下頭去,長長的劉?;聛?,擋了半張臉。他對我的話不置可否,只是繼續說道:“后來我跟著親戚干點零活,掙的錢連我爸的藥費都湊不齊,我媽身體本來就不好,meimei也不上學了下來伺候我爸。去年我爸突發性腎衰竭,發病一周不到就去世了,這段時間為了看病,我家欠了親戚很多錢。家里邊兒工資太低,我聽有人說這邊工資高點,這才來這邊打工?!?/br>頭一次聽他說這么多話,卻是字字艱辛。“韓暮雨……”我叫了句他的名字,他沒抬頭,只低低地應了一聲,“恩?!?/br>“……總會好起來的……”我說。“……恩?!?/br>電動門的響聲打破了短暫的尷尬。有人進來辦業務了。我將回單收拾好了遞給韓暮雨,他拿好單子,起身時又叫我了的名字,他說:“安然,明天你有時間嗎?”“啊……明天我歇班!有事?”我問。“……如果你沒別的安排,我想請你吃飯!”☆、十請我吃飯???當然有時間!于是,我推了周六下午的某場相親,拒了吳越的邀酒,雜七雜八的事情一概往后延。我特意換了最中意的衣服,帶著很久沒有過的一種叫做雀躍的心情去參加這個飯局。飯店是韓暮雨選的,定在一家骨頭館。在L市這么多年,我對這個地方的大小飯店早就了如指掌。以前的時候這家店我來吃過,還不錯,實惠又有特色。見到韓暮雨時,我甚至有些緊張。他在飯店門口遠遠地沖我打招呼,“安然!這里!”是錯覺吧?我總是覺得他叫我的名字,跟別人叫出來就是不一樣,那倆字從他嘴里發出,軟乎乎、甜絲絲的,尾音柔和的上揚,像是帶著千萬種余韻。我笑著跑過去,感覺自己的心跳得特別輕盈。這應該至今為止是我看到的最干凈整潔的韓暮雨了。他穿了件棕色的厚外套,里面是深藍色V領毛衣,襯衫領子翻在外面,□是牛仔褲,運動鞋。頭發剪短了,平時被遮住的臉部輪廓也露出來,五官硬朗中透著清秀,眉目間有點點少見的溫柔笑意,他身上天生帶著的那種閑人勿近的氣質,也在這樣的暖暖地笑意里淡去不少。我盡力讓自己自然熟稔地拍在他肩上,真心真意地贊嘆偏要演成三分玩笑:“嘿,韓暮雨,這發型可真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把頭發,“昨天剪的,還成吧!”“什么叫還成啊,根本就是很好,哎,哪剪的,回頭我也去?!?/br>“就我們工地后面的胡同里,五塊錢?!?/br>“……靠,比老子花五十剪的還好……”正說著,地皮似乎傳來某種震動,我沒來得及回頭,一股巨大的掌力拍在我后心上。我站立不穩,在那句熟悉的、沙啞的“安然哥”中,直直撲向韓暮雨。我就這么毫無防備地撞進了他懷里,正如他毫無防備地摟住了我。這是頭一次,我跟他靠得這么近。我的額頭蹭著他的下巴,一只手掌扒在他脖子附近,拇指下是平滑的皮膚,皮膚下是堅硬的骨骼,皮膚表層傳遞出誘人的熱量,讓我有些遲疑地沒有很快將手拿開。我感覺到他抱著我后背的力量,感覺到他扭頭時肌rou的拉伸變形,感覺到他鼻息輕輕落在我耳邊,感覺到他有些混亂的聲音響起時胸腔里微微地震動,他說:“安然……你沒事兒吧?”我覺得自己有點頭暈,不知道是不是被剛才那一掌給震出了內傷,或者只是因為包圍著自己的韓暮雨身上清爽潔凈的肥皂味兒,或者是因為突如其來的無根無源的直沖進大腦里的喜悅感。開始撲過去,是因為慣性,后來,有那么幾秒鐘,我賴著不肯起來,我想,是因為本性。不過最終我被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