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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都沒回,沖我一擺手,“給我也是丟……”等人走遠了,我黑下臉來,“靠,有錢了不起??!”小李的聲音自身后幽幽傳來:“安然,管管你那脾氣,人客戶也沒說什么上歹的話,你憤恨個什么勁兒???”“就瞧不上那些有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感嘆聲飄進耳朵,“唉,□裸滴仇富??!□裸滴嫉妒??!□裸滴眼紅??!……”我自動忽略那瘋女人,左右瞅瞅沒別的客戶,起身把出鈔口的幾個硬幣撿起了來。我從個人物品的抽屜里請出我的愛寵,巨大的豬頭存錢罐,把硬幣往里一扔。然后抱著罐子在耳邊一陣猛搖,硬幣相互撞擊發出的清脆聲音將我剛才的惡劣情緒一掃而光,“哼哼,今兒賺了一大筆??!六毛八呢!”別用白眼翻我,我,安然,就是這么一人。喜歡錢有錯嗎?當然沒有。一分錢雖然少,平白無故的也沒人給你。就算錢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它至少也是很重要的東西。有時候我會用我愿意為一個人付出多少錢來標明這個人在我心里的位置。我掙得都是‘血汗錢’,每一筆收支我都在本子上記得清清楚楚,從平時的工資加班費到每季度的獎金,到各種補助各種名目的費用報銷,從給父母的孝敬到給同事的份子錢到吃喝玩樂生活必需的各種花費,甚至這樣那樣意外的收入和支出。也不是日子過得有多拮據,也不是摳門舍不得花錢,只是,我喜歡這樣清楚明白的感覺。出多少,入多少,別人欠我多少,我欠別人多少,一目了然,毫不含糊。哼著小曲將六毛八掛到我賬本上。要說錢本身吧,確實是不多,好吧,根本就是少得令人發指,連個燒餅都買不了,但是,再少也是收入??!這種貪著小便宜的廉價好心情,在我下班回宿舍,經過萬達廣場的建筑工地時被一根細鐵絲給破壞掉了。☆、四萬達廣場的建筑工地是8月份開始動工的,地處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是我上下班的必經之路。緊挨著建筑工地的是萬達廣場的銷售中心,這個銷售中心建得像個巨大的茶色玻璃盒子,通體透明的結構讓人能清楚地從外面看到里面的情景。我對里面動人的超短裙不感興趣,卻被服務臺前一巨型盆栽吸引了視線。每天都路過此處,今天我還是頭次注意到。那是一株碗口粗細的梅樹,長在一個超級大花盆里,不是開花的季節,黑漆漆的枯枝彎折虬結,凌亂生長。我承認其實我就是一俗人,也不覺得這枯枝禿葉有么好看的,其實,真正引起我興趣的,是那棵梅樹上掛著的東西,那些綴滿枝頭的粉紅色的心形折紙。雖然我看太不清楚,但以我專業的敏感性,我覺得那種誘人而莊重的顏色該是來自百元人民幣。我還在對自己的判斷猶豫不決時,就聽到車子后面發出幾聲怪響,然后就是刺耳的讓人牙齒發軟的那種金屬摩擦聲。我不得不靠邊停下車子,檢查之后發現,原來是一根細鐵絲絞進了后車軸里,車子一動,那惡心的聲音就響。我用手揪住一頭使勁拽了幾下,一點兒沒松動。這段緊鄰工地的路上經常有些沙、石、泥、水、釘子、鐵皮什么的,該著今天倒霉,居然壓到了鐵絲,還被“纏住了”。這怎么辦呢?倒也不是不能騎回去,只是,那個聲音實在讓人受不了,我推著車走了幾步,就覺得牙齒內部的神經被那尖銳的聲音整得一個勁兒的哆嗦。就在我看著車子,猶豫著要不要找同事來幫忙的時候,一個人走了過來。“怎么了你?”涼絲絲的聲音問道。我抬頭,呀,認識,韓暮雨!他仍是一身臟兮兮的樣兒,頭上戴個黃色安全帽,手里拿個還有小半瓶水的礦泉水瓶子,一條條的泥道子爬過瓶子表面,他疑惑地看著我,眼神在那種灰頭土臉的感覺中透著清凌凌的干凈。“啊,車子出了點毛病。你還沒下班兒呢?”我像對一個老客戶那樣跟他打招呼。“剛收工……”他走到我車子前,問道:“車子怎么了?”我把絞鐵絲的地方指給他看,“絞了根鐵絲在車軸里……”韓暮雨仔細地看過,伸手扯了兩下兒,我說:“不行,我試過了,手扯不動的。沒事兒,我給我同事打電話叫他們……”我話還沒說完,他來了句:“等我會兒……”就轉身走進工地大門里。很快地,他拿拎著一把鉗子走出來。“給我拿一下……”他把手里那個礦泉水瓶子遞給我,然后找了個合適的角度蹲下去,用鉗子夾住鐵絲的一頭,然后用手倒轉車輪,又一陣牙磣的摩擦聲過后,鐵絲被抻出來一截。有門兒!我心里想,于是彎下腰去想幫他倒轉車輪,手還沒碰到輻條,就被他拿胳膊擋開了,“有機油,弄衣服上洗不掉的……”他頭都沒抬地說,繼續自己在哪里搗鼓。我呆了一下,下意識地掃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倏地一暖,我跟人家又不是多熟,人家能這么幫忙,已經太夠意思了。他在跟鐵絲糾纏,我卻不經意地看到了他給我這個礦泉水瓶子上貼的標簽。方方正正的卻顯然是手撕的一小塊白色紙片上,藍色圓珠筆寫著“韓暮雨”三個字。紙片被寬幅的透明膠帶纏繞兩層固定在瓶身上一個顯眼的位置。這是某人專用的“水瓶”?太簡陋了吧!“鉦楞”一聲響打斷了我的思考,韓暮雨捏著那根“肇事”的鐵絲站起來,“好了!你推著走兩下兒!”我將電動車前后動了動,果然沒有雜聲兒了。韓暮雨看著沒問題了,說道:“恩,行了,走吧!”我一句謝謝還沒說出口,他已經把“專用”礦泉水瓶從我手里抽了出去,轉身便走。“哎,那個,韓暮雨!”我急忙叫住他。他回身,問道:“還有事兒?”“沒事兒,謝謝你??!那什么,你吃飯了嗎?”他說他剛收工,應該還沒有時間去吃飯吧,“我也沒吃飯呢,咱們一塊兒吧!”我提議。我就這么個人,別人幫我一下兒,待我好點兒,我就老想著要還回去,生怕欠了別人的!“不用了!我們……”韓暮雨說到一半兒,忽然一個沙啞的聲音撞進耳朵里,“韓哥,你磨蹭什么呢,開飯了!”循聲望去,遠處一個圓滾滾的人影快速靠近,一眨眼就到了面前。身上的肥rou在他停到我們近前時還在衣服里一顫一顫的動。這人看著年紀也不大,小眼睛,雙下巴,皮膚是健康的黝黑,比韓暮雨要矮上一個頭。最惹眼的,是他額頭貼著的那塊紗布,灰黑色,邊緣翹起,看著有點滑稽。他喘了兩口氣,繼續說:“再不去菜就讓人搶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