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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不善言辭,大多數時候都以沉默微笑應對一切的作曲家,再也維持不住他一貫的儀容。雙頰輕易就燒成火紅的晚霞,手掌緊緊扒著書籍,大口喘著粗氣, 但舌頭像是被貓叼走了一般,叫他無法輕易清晰地吐出詞匯的音節。 歐羅拉, 難以啟齒的作家身份就是現在的弗朗索瓦·彼頌, 我除了接受過巴黎波蘭文學協會的認定外, 在寫作和評論上并無興趣; 歐羅拉,要披著馬甲發表的東西就是我身為肖邦的作曲, 目前我不能說出的身份, 不就是在你眼中的、所謂的馬甲? 神啊,我都把弗朗茨那家伙的“筆名”拿出來舉例了——你為什么還能跑偏思維呢? 是我引導得不夠,還是我本身暗示得太過? 這一定是對我向你隱瞞身份的懲罰! …… 許是察覺到弗朗索瓦臉色的不對勁, 歐羅拉這才驚覺她方才開口說了些什么。 她竟然把心里的猜想,當著他的面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這是、何等的、羞恥——看,她的未婚夫先生已經快化成一灘水,滲進書架里了。 “歐羅拉什么都不知道!” 少女飛快地救著場,似乎覺得不夠, 干脆收回手收環住青年的左臂,和他一起立在書柜前發著呆。 陽光從頭頂的窗戶照進來,書店里的氣溫正在節節攀升。 歐羅拉看到那小小的光束在地上投出一塊橢圓的光斑, 忽然記起自己似乎十分不淑女地把未婚夫書柜咚了。加上先前露骨的猜測,后知后覺的她終于也被奇妙的燥熱感光顧。她有些緊張地收緊環著弗朗索瓦的雙臂,看著空氣中的粉塵微末在那束光里相互追逐著盤旋上升。 “歐羅拉,我的真不是……作家?!?/br> “弗朗索瓦,我真的不在意你是……作家?!?/br> 尷尬良久后的異口同聲,再一次讓笨拙的兩個人陷入沉默。 歐羅拉似乎咬到了舌,她完全不敢相信這火上澆油的話又是從她口里飛出來的。 “歐羅拉——” “!” 少女干脆裝死般閉上眼睛。青年叫她的那一聲名字,完全滿載著羞憤和無可奈何的咬牙切齒。 她把手滑進他垂落的手掌里,當即就被他緊緊扣住。 默不作聲的女孩子乖巧地歪著頭,依靠在近乎氣急敗壞的男士的肩上。她小心地用臉和臂膀感知著他瞬間的僵硬,依舊不說話,只向他撒著嬌般慢慢平息他內心的激蕩。 她的道歉和安慰,他似乎收到了。 歐羅拉發現,弗朗索瓦逐漸放松呼吸,肢體再次變得柔軟。 他好消瘦啊。 給他制衣的裁縫技藝真是高超。衣服在他身上挺立貼合,將他修飾得頎長優雅。卻只有真正擁抱到他的時候,才會發現他并不如所見那般。 沒來由地泛起些許心疼。 少女初次真實地感知到并在意起青年的身體。她甚至有種錯覺,以她彈鋼琴多年的手臂,似乎可以把未婚夫先生就地抱起來——如果一會弗朗索瓦還不原諒她的話,她或許可以嘗試下抱著他轉個圈看看? “再說一遍,歐羅拉,聽好了,我絕對不寫那些……不正經的東西?!?/br> “嗯,依照我們弗朗索瓦的純潔,絕不可能寫那種東西。是我的揣測偏離了,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諒我嗎?” 少女下頜擱在青年的肩頭,眨巴著眼睛望著他的側臉。 他似乎想偏過頭看她,卻緊抿著唇側向了另一邊。 “弗朗索瓦,我的試探結束啦——我再也不好奇你的‘作家’身份啦,好不好?” “……” 青年應該是被說服了,少女看到他慢慢轉過頭來,他臉上因羞憤緊繃的表情,終在一聲嘆息后,柔和成溫文爾雅。 他本要抬手揉弄她的發,以小小的親昵將一切翻篇。卻因唯一可以活動的手拿著一本曲譜冊,最終無奈放棄,觀看他的山雀在他肩頭撒歡。 “那是什么?”歐羅拉有些好奇,指著他手里的書冊問道。 “一本……曲譜?!备ダ仕魍叩幕卮鸱吹箮еt疑的味道,簡短明確的詞匯被他分成了兩部分。 “是你給我挑的嘛?如果是的話,我可以看看嗎?” “……” 青年不語,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像是認命般,他把曲譜冊遞給了她。 “咦,肖邦?” 在歐羅拉注意力轉移的瞬間,她沒有看到弗朗索瓦為她單獨呼喚的姓氏而即刻停滯的身軀。 少女摩挲著曲譜冊,封面顯而易見地被某人留下了痕跡。順著那些凹凸不平,她甚至可以還原出青年以怎樣的力氣和姿勢抓握著它。 就像歐羅拉剛剛說的,好像一切試探都沒有必要了。如果他從一開始就只是弗朗索瓦本身,干凈而獨立的個體,不陷在其他人的情感網絡里,有那么一點小秘密存在,并不是一定要看得清明——就如同她來自未來一樣,這何嘗又不是她難以啟齒的事情呢? “弗朗索瓦,其實我今天帶你來書店,只是想挑一堆樂譜回去。你知道的,我已經確定好職業,我也該彈些該彈得曲目啦?!?/br> “去挑譜子吧,你喜歡的曲子,弗朗索瓦,我都可以彈給你聽?!?/br> “感謝普雷耶爾先生支付我的工資,我現在終于有底氣買樂譜了?!?/br> 笑著把繼續發揚緘默美德的青年拉出書柜下的陰影,歐羅拉推著弗朗索瓦的背,催促他去另一邊挑選曲譜冊。 看著五線譜和小蝌蚪,心情總會不經意間變得開朗起來。她開始興致盎然地翻找中意的作曲家和音樂作品,不一會兒,她胸前就堆了一小座山丘??鞓窌鬟f,連帶著身邊的青年都被感染愉悅的心情。 “你……需要那么多譜子嗎?”弗朗索瓦被山雀小姐的掃貨能力驚呆了。 “要!弗朗索瓦,只要一想到這些譜子出版的年代,我就有種在朝圣的心理……神啊,我竟然能擁有這些寶藏?!睔W羅拉的回答異常堅定。 “朝圣?你……不是只朝圣肖邦嗎……” “對,所以你看——” 一臉別扭的青年被迫看著少女清點成果,越看越滿頭黑線。 歐羅拉幾乎把那架放著肖邦曲譜的書柜搬空了。 “這么多——都是肖邦?!?/br> “……” 她獻寶似的得意洋洋再一次引爆他的羞恥感。青年抄起那一堆曲譜,一股腦地給它們放回原處,而后他又把貝多芬的相關樂譜挑出來放到一邊。 “不、不許買?!?/br> “為什么?” “肖邦,太煩。貝多芬,太吵?!?/br> “……” 歐羅拉聽過千千萬拒絕某一作曲家音樂的理由,但她可以起誓,弗朗索瓦的理由是她聽過最簡短、最不可思議的。 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