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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來,他們不會來見李硯。會是誰來見李硯?他想不出。廊外響起腳步聲,一人一貓一起望向堂外。李硯一見這人便冷笑了兩聲,難怪呵,難怪呵。顧不得燙,他抄起茶盞就往那人腳下砸,guntang的茶水與砸開的碎瓷片四處飛濺,將來人衣擺濕了半幅。來人不卑不亢,再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堂前階下朝李硯作揖:“臣徐醒……”李硯攥緊掩在衣袖里的手,打斷了他的話:“讓陳離亭過來見朕?!?/br>徐醒只道:“離亭不在?!?/br>“何處?”“他……”徐醒說了個謊,“下南洋去玩兒了,皇爺也知道,他向來喜歡玩兒?!?/br>“叫他回來?!?/br>“行船路線不定,臣也找不著他?!?/br>“何時歸來?”“至少四五年?!?/br>陳貓貓用腦袋拱了拱李硯的手,回去吧,回去吧,等不到了。李硯自也知道徐醒是騙他,咬牙道:“他讓你來把朕哄回去?”“臣不敢……”李硯倏地起身,快步走出了庭院,右轉入了花廊。藤蘿花爬滿了雕花的窗,李硯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找,每一處每一處仔仔細細地找。找了好一陣兒,仿佛才想起來自己帶了人來,轉頭吩咐匪鑒:“找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br>李硯帶來的人不多,但全都是他的親衛,分散開來,幾乎要把整個莊子翻過來。徐醒舊疾纏身,只是勉強跟著,不知道要怎么勸他,好半晌才喚了一聲皇爺。“朕倒是忘了你?!崩畛幓仡^看他,“你又是如何在此處的?”“臣受離亭所托,幫他料理莊子?!?/br>“離亭?你也這么喊他?!崩畛幮α藘陕?,恍然大悟的模樣,“噢,你同他共事好幾年了,你同他親近?!?/br>徐醒只道不敢。“皇爺來尋他的危急關頭,還是你幫他出的面。你同他,確實是親近?!崩畛幒龆淞嗣嫒?,低聲道,“朕不過缺了他這幾年,就什么都不是了,他連見也不肯見朕了?!?/br>徐醒只是作揖,把頭垂得更低。李硯轉身,繼續往前,一直到了陳恨從前住的房里。在戰時,陳恨如若不宿軍營,就回這里來睡。里邊的東西沒有動過,就算戰亂時被動過,后來徐醒他們也給重新布置好了。到底還是了解他,李硯一進門便知道這是陳恨的屋子。窗下長榻,榻上小案,案前殘卷,種種陳設擺件都是陳恨的喜好。李硯搜這間屋子時搜得最是細致,不是找人,是找物件,找陳恨用過的物件。銅制的小香爐,青瓷的梅花瓶,榻前掛著的香草葉子。那香草葉子還是新的,李硯便以為是陳恨不久前新換上去的,心中愈發篤定陳恨就在此處,只是躲著不愿見他。最后翻出一個小木匣子,沒有上鎖,里邊是四封尚未寄出去的信箋。李硯認得這種樣式,陳恨給他寄過一封,還有四封,原來還沒寄出去。還以為他是現寫現寄的,誰知道他提前寫好……忽然反應過來什么,可是李硯再看了一眼掛在帷帳銀鉤上的香草,定了定心神,告訴自己不會是那樣的,轉頭再問徐醒:“他人呢?”徐醒見那信箋被他翻了出來,只道是事情瞞不住了,嚅了嚅唇,輕得仿佛沒有說話:“離亭……死了?!?/br>李硯將四封信箋連著木匣子往地上一砸,怒道:“叫他來見我!”似乎是嚇壞了懷里的貓,陳貓貓直把腦袋往他懷里湊。李硯安撫了陳貓貓,緩了語氣又道:“不想見便不想見,他為躲著我,還叫你說這樣的話。去南洋便去南洋了吧,我等等他,等他回來就是了,怎么還說這樣的話?”而徐醒嘆了口氣,不愿意再看他發瘋,索性把話同他說開了。“他死了,青陂陷落的時候,他就死了?!?/br>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李硯站在原地,手腳冰涼,怔了怔:“他……”“他的墳在后山,皇爺若是想看,臣可以帶皇爺去看?!?/br>李硯不想去看,沒有墳,陳恨不應該有墳,陳恨不應該會死。這么想著,腳步卻不隨他,混混沌沌的就跟著徐醒往后山走。江南天氣好,才是三月的天,墳上就長滿了青草。陳恨是第一回見自己的墳。而李硯晃著神看了好半晌,才看清楚石碑上的刻字,確實是他的。一顆心緊緊地揪著,喘也喘不過氣來。李硯往后退了半步,回過神來,仍不死心,對匪鑒道:“挖墳?!?/br>匪鑒猶豫道:“皇爺……”李硯紅了一雙眼睛,吼道:“挖墳!”沒有人敢說話,匪鑒帶著人,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小土包上的青草與泥土掘開。徐醒就站在一邊看著,由著李硯胡鬧,只因舊疾未愈,偶爾咳嗽兩聲。清晨入城,一直挖到了日頭當中的時候,泥下的棺材顯露出一角。李硯將陳貓貓放在一邊,上前屏退眾人,用衣袖把棺材上的污泥拂去,隨后抽出長劍,一顆一顆撬開釘在棺材上的長釘。絕不要旁人幫忙。他一開始握著長劍劍柄,后來嫌長劍太長,雙手抓著劍身,撬開長釘,鮮血流得滿手都是。他喃喃地說話,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什么。釘子撬開之后,李硯雙手按在棺材上,留下兩個手印,將棺材推開了。棺材里沒有別的,只有忠義侯的衣冠。冕旒早已散開了,珠子滾得四處都是,只有忠義侯的衣裳還疊得齊整,略顯腐朽罷了。指尖凝了鮮血,滴落在衣襟上。李硯俯身,捧起衣裳看了一陣,忽而笑道:“他是假死。徐枕眠,連你也被他騙了,他果真是下南洋去了,連你也被他騙了,朕險些也被他騙了。他是假死?!?/br>徐醒輕聲道:“他死了?!?/br>“不是?!?/br>“他死了?!毙煨岩痪湟活D道,“青陂陷落的時候,賀行要招降他,他拉著賀行跳了江。賀行被人救上來,他死了,尸首也被撈起來了?!?/br>徐醒繼續道:“他們把他的尸首懸在青陂城墻上,曝尸三日,吳將軍和我……還有當時在前線的一些大人,連他的尸首也沒能搶回來?!?/br>“再后來,青陂城門焚尸,他的骨灰就埋在城里?!?/br>“過了幾個月,戰局陡轉,賀行把他重新挖出來,要把他拋到黃河里去。是吳將軍帶著人把他搶回來的,撒進風里半壇,還有一半……”李硯抬眸看他,再把他的話念了一遍:“還有一半?”“還有一半,現下供奉在莊子里?!?/br>李硯強自咽下喉頭腥甜,啞著嗓子道:“在哪里?”他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