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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帳之前,要先看看周圍有沒有人。榻上那一條盤起來長蛇似的鐵鏈實在容易讓人浮想聯翩。要是說李硯用鏈子把他困著,只是為了抱著他睡覺,除了兩個當事人,沒人會信這個說法。陳恨鉆進帷帳去,將鐵鏈子堆成一堆,又疊好被子,準備把鐵鏈子給藏起來。殿外皇爺圣駕回宮,頭一件事是問高公公:“還睡著?”盡管不帶人名兒,高公公也知道這問的是誰,回道:“才起了,梳頭用飯呢?!?/br>高公公又添了一句:“離亭今兒心情好,一起來就是笑著的?!?/br>旁的人只以為是他二人講和了,可李硯不會不知道,他是因為腳上的鐐銬解開了才這么高興。李硯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他推門進殿,外室里擺著的甜粥還沒動過。推開內室的門時,帶起一陣風來,吹得榻前帷帳飄了一瞬。陳恨背對著他,正努力用被子把鐵鏈子給蓋起來。李硯還是無聲無息地從身后靠近,先把藏在袖子里的東西塞在了枕頭下邊,然后才裝著沒事兒的樣子,攬著他的腰,把人捉進懷里。陳恨回頭,他確實是心情很好,笑著碰了碰他的額角:“皇爺回來啦?!?/br>李硯點點頭:“回來了?!?/br>陳恨想了想,正色道:“還是要謝謝皇爺?!?/br>謝謝皇爺松開鐐銬。“嗯?!?/br>李硯只應了一聲,陳恨轉念一想,還只是解開了鐐銬,去不去江南的事兒還沒談攏,便道:“江南的事兒等會兒再說,皇爺用了膳沒有?要不要一起用一點?”“好?!?/br>陳恨推開他的手,笑嘻嘻地往外邊走,而李硯站在原地,面色不明。他總是不懂得,這副模樣只會讓人更想抓緊了不放手。陳恨攏著雙手,兔子似的蹦出了內室門,轉頭朝他招招手:“皇爺?!?/br>要命。李硯垂了垂眸,掩去眼底晦暗,邁開步子朝他走去。*用過了早飯,陳恨溜達著去消食兒,今日李硯不上朝不批折,陪著他滿宮瞎逛。弘慶殿的李釋在武場練劍,他前陣子開始專練長劍,到現在用起劍來,已經有模有樣了。陳恨抱著手,站在宮道上看他,對身邊的李硯道:“世子爺長進挺快?!?/br>“是?!崩畛廃c點頭。“其實——”陳恨用手肘碰碰他,“皇爺是不是存了把位置傳給世子爺的意思?”“嗯?!崩畛幪谷坏攸c了點頭,“你不是總惦記著江南么?”“也沒有總惦記著……”陳恨摸了摸鼻尖,“長安也很好?!?/br>李硯又道:“他年紀還小,還要打磨打磨,等他束了冠再說罷?!?/br>話音剛落,李釋借著長劍寒光一瞥,就看見他二人了。反手收了劍,上前朝他二人行禮。見他二人這副模樣,李釋只當是陳恨與李硯把江南的事兒談好了,便也不放在心上。“正巧路過,來看看世子爺?!标惡蕹α诵?,“世子爺今兒沒去幾位老先生那兒念書?”“暑天太熱,幾位老先生受不住,說傍晚涼些時候再講學?!?/br>其實武場空曠,太陽直接曬著,也熱得很。幾個陪練的武學師父陪著,也不大受得住了。李釋自個兒額上也出了一層的汗,他近來也黑了些。陳恨道:“熱成這樣,進去歇歇吧?!?/br>而李硯與他同時開了口,冷著聲音對李釋道:“肩平身正,你怎么練什么身子都不正?”李釋懶得理他,伸手就去拉陳恨:“外邊熱,過來喝口茶吧?!?/br>陳恨由他拉著去了,轉頭朝李硯笑了笑,用口型對他說:“皇爺,你太兇啦?!?/br>檐下備著涼茶,皇爺與世子爺隔著茶具坐著,陳恨隨皇爺坐著。兩位爺相看兩厭,誰也不愿意搭理誰,只是同陳恨說話。陳恨想了想,拿過李釋的長劍,塞給了李硯:“皇爺不是說肩平身正么?做一遍教教世子爺罷?!?/br>他是要緩和一下氣氛,見李硯不應,又道:“奴也好久沒有看皇爺練劍啦?!?/br>“嗯?!?/br>李硯掂了掂手中的長劍,抽出隨身帶著的帶子塞給陳恨,兩只手也都遞到他面前。陳恨朝他笑笑,幫他將廣袖系起來,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道:“皇爺自個兒也說了,世子爺年紀還小,何必對他那么嚴厲呢?”李硯對誰都兇得很,遇上陳恨提要求,他就只能點頭:“嗯?!?/br>男人目光凌厲如長劍,所謂肩平身正,肩上負著一個朝代,他怎么能不肩平身正?陳恨笑了笑,靠近了,扯扯李釋的衣袖:“皇爺就是那樣的脾氣,世子爺早該知道了,好端端的生氣有什么意思?”李釋再瞥了一眼李硯:“我沒生氣?!?/br>陳恨無奈道:“好,沒生氣?!?/br>“你同他,談妥了?”停了好一會兒,李釋低聲問道,“就是江南的事兒?!?/br>“還沒有,現在是……暫且記在賬上?!?/br>李釋又想了想:“說真的,如果談不攏,你預備怎么辦?”“我……”陳恨道,“在我之前,也有幾個忠義侯,世子爺知道么?”李釋點頭:“有說的?!?/br>“開國那個忠義侯,在三清觀后頭種了一棵梅花樹,世子爺在三清觀小住的時候,見過它沒有?”“我見過?!?/br>“那棵樹是怎么來的?”李釋一愣,怔怔地抬眼看他。陳恨嘆了口氣,悠悠道:“那棵樹同忠義侯府里的那一棵是同一種,走水路,從江南運過來的。老忠義侯假傳圣諭,往江南走了一遭,忽悠江南的水兵幫他運過來的。世子爺現在明白了么?”“你……”陳恨再嘆了口氣,玩笑似的道:“那時候有御史諫言,高祖皇帝知道了,說忠義侯什么話,世子爺知道么?”“高祖皇帝說老忠義侯‘風流人也’?!?/br>“是,風流人?!标惡扌α诵?,“我祖宗都給我做了模范了,我再沒用,有樣學樣還是會的?!?/br>“如果他不讓你去,你就……這么辦?”“嗯?!标惡藓苷J真地想了想,“禁軍統領許將軍同我還有些交情,又有循之在,長安城我肯定是出的去的。忠義侯陳離亭,也不單是討皇爺的歡心的?!?/br>“他……”這時候李硯收了劍走回來了,李釋飛快地說了一句話,“他派人暗中看著你了?!?/br>陳恨怔了怔,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在武場陪著李釋練了一會兒的劍,又教他念了兩篇文章。經過從前皇八子住的明承殿,進去逛了兩圈,在后殿歇了會兒涼。在武場時,李釋同他說李硯派人看著他。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