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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敏才臉上笑容不減半分:“定康只給這一次機會,南江五縣百姓的命要不要,你衡量著辦?!?/br>兩個月前還和樂融融、飲酒贈扇的兩人,轉眼就成了針尖麥芒,貌不合神更離。蘇朗淡淡問:“寧昌宛三州之交所有的商道渡口,定康吃得下么?”周敏才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桌案:“給不給是帝都的誠意,吃不吃得下是定康的本事?!?/br>話音一落,他站起身拍了拍蘇朗的肩,仿佛剛才的針鋒相對都是在鬧著玩,轉眼又成了世交好友,親昵道:“阿朗,為兄在錦都送你的那柄瀾江洪波扇面,你可收好了,那扇子我只畫過一柄,上邊留白不多,只夠題一句詞,你想好了再動筆?!?/br>蘇朗隨之笑著起身,神情自然,看不出半分方才的慍色:“那是當然,你這個丹青國手畫的扇面我能不收好嗎,題字必然三思而后行。我送敏才兄?!?/br>蘇朗將周敏才一路送到紅鳶樓下,看著他上了馬車方才回去。廂閣內的鎏金香爐燃著裊裊清香,蘇朗獨自立于窗前,望著遠處護城河環繞拱衛著的九重宮闕,手指在窗欞上輕輕叩了兩下。瀾江澄水新通水道一旦落成,不止是緩解水患,更能盤活整個澄水。屆時兩河沿岸大大小小的新商道渡口,寧昌宛三州沾得上邊的世家都會看著,就等分一杯羹。全要,周敏才也真敢開口。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天子愿意給,其他的世家又豈會罷休,周氏哪里是要談利,根本就是不想修。由朝廷出資打通瀾江澄水、興修河道,不僅僅是水路落成后的重重商利,修河治水的幾年,勞力都要從就近調,也就相當于朝廷幫沿江的世家地望白養幾年人口。對于定康而言,怎么看都是利明顯大于弊。蘇朗收回了視線,目光緩緩落在鎏金香爐上。蕭高旻在錦都給他提的那個醒,若周氏真的只是私底下做點西洋香料生意用得著專程避開穎海港口,繞個彎子再入瀾江么?定康水路現在到底是個什么光景讓定國公府這么不愿意動?看來等三月世家家主朝見結束,他必須要回一趟昌州了。……周敏才上了馬車,敬王凌熠斂氣屏息正坐在車內,直到馬車駛離了蘇朗的視線所及方才放松下來。周敏才親手倒了杯茶遞給他:“殿下寬心,都在謀劃之中?!?/br>“這招進退不能使得很妙?!绷桁诮舆^茶,吹了吹熱氣,微微呷了一口。周敏才笑了一聲:“為的不過是等一個合適的時機?!?/br>昌宛之交的瀾江水患近年愈發嚴重,這兩年還勉強可以應付,但是如此下去,不出十年,早晚會出大事,所以朝廷才急著分洪引流修河道。他心知肚明,寧昌宛三州之交,瀾江澄水新通水路的商道渡口周氏一家是吃不下的,之所以敢如此獅子大開口,是因為他篤定皇帝不會同意,如此一來,分流治水的工事必然會擱置。就算萬一皇帝真的退步同意了,寧昌宛三州其他等著分一杯羹的世家也不可能愿意,最后的結果一樣是掣肘重重,寸步難行。水道是利國利民的大功德,當然可以修,但不是現在,也不能由如今的皇帝主持。敬王臉上浮現幾分勢在必得的笑意:“蘇朗可有對定康水路起疑?”周敏才不在意地一哂:“起疑又如何,云州的陸路已經暢通無阻,貨大多從蒼梧城入,定康水路吃得少,又不從穎海港進,蘇氏的手還伸不了那么長,他就算是想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br>敬王“嗯”了一聲,抬起手中的纏枝青花瓷茶盞看了看,忽然又皺眉道:“現在就只有漓山這個不確定的變故了,漓山少主葉星琿和蘇朗走的很近,我總擔心漓山與凌燁之間有貓膩,你說春獵論武的時候,漓山東君到底為什么會突然出現給凌燁解圍?”“一個少主而已,少字當頭,涉世未深,被漓山護得太好了,出了一葉孤城他也算不了什么?!敝苊舨艛[擺手,無所謂道:“至于漓山東君么,不論為何,有千雍境主在,殿下無須擔心,漓山那邊境主自會解決的。就算漓山和皇帝真有什么,您身后也有千雍境主與蒼梧武尊在,而漓山作壁上觀慣了,肯不肯真的摻和進來還不好說呢?!?/br>敬王點點頭,微微放下心來。*三月廿三,鹿水陵園。楚珩明明第一次踏足媯海明遠的墓園,可卻像是來過很多次一樣,對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感到分外熟悉,尤其是墓碑上的名字,熟悉得讓他發慌。“漓山青囊閣主明遠之墓”。碑上的字是他一筆一畫刻的,墓園里的花草是他選的,也是他做主將明遠葬在鹿水的。三十六陂春水,白頭想見江南。媯海明遠一生都沒能再回一次他的江南。楚珩站在墓前,想起從前小師叔帶著他們三個去宜山書院,途經廣陵,那時小師叔一反常態地說要在廣陵休息一日歇歇腳,他們三個卻因著漓山與廣陵葉氏不睦,不愿意踏足廣陵,彼時小師叔只是無奈地朝他們笑笑,卻自己一個人站在船頭看了好一會江南春水。后來他才明白,說出那一句“我們在廣陵歇一日”,大概已經耗盡了小師叔畢生最大的勇氣。那是媯海明遠短暫的一生中,離家最近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世上再不會有洱翡,廣陵鹿水是最接近家鄉的地方,只是沒成想陰差陽錯,還是錯過了,然后一生也就這么錯過了。至死也沒能再靠近家一步。再后來,從宜山書院回到漓山,楚珩的記憶里似乎就只剩下了天霜臺前,遍地血光中,那把當胸穿過的明寂劍。明寂明寂,媯海明遠恰好就在這把劍下歸于寂滅。楚珩閉了閉眼,俯身在墓前跪下,凝視著墓碑上那列字,久久不能回神。一直到日落西山,他才想起自己此行的來意,天邊的霞光映在陵前的石碑上,楚珩伸手碰了碰碑上的字,指尖像是被什么蟄了一下,忽然猛得刺痛。變故陡生。石碑像是無端蒙上了一層水幕,漾起圈圈漣漪波紋,與此同時,如水霧氣瞬間蔓延環繞了楚珩腳下的每一寸土地,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門八個方位,再加上天入地,十方十陣,開休生三門全被堵死,十方俱滅,退無可退。儼然一個專程等著他的必死之局。燕、折、翡。鹿水陵園里,寫著媯海明遠名字的青石墓碑轟然倒塌。十丈之外的樹上,明昱看著遠處被困于死陣中的人,握著劍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千里之外的帝都,燕折翡靜坐在海棠樹下,在無聲的笑容中碾碎了一朵將將盛放的花。另一邊的皇城,凌燁批閱奏折的手忽然一滯,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