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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似剛出鍋沒片刻,算來應該是小廚房里做了就近送來的。 不管蔡九叔高徒是江徹麾下的侍衛隨從,抑或是他本尊,既要去小廚房開火,都得從這附近經過。 她只管藏起來守株待兔就是了。 沈蔻坐在水榭里,將窗戶推開條縫隙,拿出油紙里包好的蜜餞,坐著慢慢等。 日影慢挪,香甜的蜜餞漸漸見了底,周遭除了偶爾往來的王府仆從,再無旁的身影。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一道峻拔的身影忽然闖入視線——江徹!他像是剛忙完公事,神色冷肅,步履匆匆,身邊連半個隨從都沒帶,到了岔路后,拐上通往小廚房的那條小道,迅速走遠。 沈蔻心里砰砰亂跳,悄悄跟了上去。 怕被江徹察覺,她跟得很遠,途中偶爾碰到仆婦侍女,也只做閑庭信步、觀玩秋景之態。 快到小廚房附近時周遭明顯清凈了起來,除了鳥雀躍飛,并無半個閑人。她借著假山遮掩身形,遠遠只見廚房里門扇緊閉,炊煙裊裊騰起。明明到了給江徹準備晚飯的時候,卻不見半個人影往來,仿佛大廚獨自一人就能關門倒騰出整桌飯菜似的。 這情形顯然是有貓膩。 沈蔻沒敢靠近,遠遠找個隱蔽的地方坐著,目光卻時刻在小廚房上打轉。 約莫兩炷香的功夫之后,廚房門扇推開,熟悉的身影匆匆離開。 雖然早就有過猜想,但真的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卻仍如重錘砸在腦袋上,令人震驚得幾乎眩暈。沈蔻下意識藏起身形,回過其中滋味時,整個人幾乎僵在那里。 提出做臭鱖魚時,她其實沒指望能在廚房門口將江徹抓個現行,只是想著那東西味兒重,江徹但凡在廚房碰了,身上終歸會留下點味道。她只要遠遠盯著江徹的蹤跡,若他在去過小廚房的方向后無緣無故的換衣裳,八成是能印證猜測的。若不換衣裳,她細心聞聞味道,或許也能瞧出端倪來。 如今倒好,江徹近來屢赴廚房,熟稔的姿態大喇喇擺在面前,就差往臉上雕刻神廚兩個字了。亦可見,前世今生,所謂出自蔡九叔高徒的那些菜色,其實都是江徹做的。 但怎么可能呢? 江徹那種鐵石心腸的人,向來倨傲冷硬,等閑連個好臉色都不肯多給她,怎會洗手下廚為她做羹湯?前世在王府外的酒樓外做菜結緣便罷,神龍見首不見尾,或許是興致使然。這輩子他卻是性情大變,親自到玉盤空設下圈套不說,還時時為她送上佳肴,連做臭鱖魚這種苛刻的要求都未拒絕。 他到底圖什么? 琢磨了半天,她也能猜透背后的緣由。 沈蔻幾乎是飄著回到客院的。 鐘氏見她興致盎然的出門賞景,回來時卻似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甚是擔心,忙問緣故。沈蔻呆呆看她一眼,前塵舊事交雜,成堆的疑惑擠在腦海里,一時間不知從何提起,只低聲道:“待會若有人送臭鱖魚過來,母親幫我收了吧,就說我犯懶,睡著還沒起來?!?/br> 說罷,飄回里間,躺在了榻上。 * 客院外,江徹此刻錦衣玉冠,身姿巋然。 因著公事太忙,前幾回給沈蔻做完菜,他都是徑直從小廚房來客院,免得繞路耽擱。這回么,鑒于臭鱖魚的味道實在濃烈,哪怕他過去時大廚已將食材都備好了,殘余的味道仍不算愉快。他畢竟是皇親貴胄,即便浴血殺伐,多慘烈凌亂的場面都經歷過,到了京城里,何曾碰過那東西? 但他既然答應了沈蔻,總不能半途而廢。 一道菜坐下來,江徹感覺整個人都被熏出了臭味兒。 遂回書房換了身衣裳,順道拿兩桶水沖了沖,才整冠往這邊過來。 誰知道到了客院,卻不見沈蔻的蹤影。 倒是鐘氏殷勤迎上前,行禮笑道:“承蒙王爺收留,我們母女兩個在王府叨擾這么久,已是失禮了,如今又勞煩王爺送菜,著實讓人惶恐。蔻兒年紀還小,偶爾行事沒個輕重,王爺不怪她胡鬧也就罷了,何必親自過來呢?!?/br> “幾步路罷了,順道舒活筋骨?!?/br> 江徹命仆婦擱下食盒,答得隨意。 鐘氏心里卻犯起了嘀咕。 穆王爺是朝廷棟梁,京城里誰不知道。哪怕近來邊境安定,并無戰事,他不必金戈鐵馬奔赴沙場,尋常也有諸多重案要事壓在肩上,連軸轉是常有的事。更別說沈有望既已脫身,那件震動京城的紅丸案怕是要翻到明面上的,他忙得腳不沾地,還要靠這事兒舒活筋骨? 分明是奔著沈蔻來的。 只不知是為她,還是為了那個肖似她的姑娘。 鐘氏捏不準,見江徹還站著,明知顧問道:“王爺還有吩咐么?” “沈蔻呢?” “蔻兒晌午貪玩,忘了午歇,這會兒犯困還在里頭睡著呢。王爺若是有要事叮囑,我去將她叫醒?”她試探著問。 江徹聞言有點失望。 聞著淡淡的臭味兒做了這倒菜,他其實很想看看沈蔻嘗到心心念念的佳肴時歡欣的模樣。不過她既然睡著,倒不好強拽起來,畢竟他也沒要緊事吩咐。 遂擺手道:“不必。別叫菜涼了就是?!?/br> 說罷,竟自轉身,抬步出院。 鐘氏行禮恭送,瞧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屋里,沈蔻站在窗畔,借著一道極窄的縫隙窺看江徹的背影,纖秀的手指不自覺的揪緊衣袖。 就算是個傻子都能看得出來,江徹專程送飯是沖著她。這當然非關男女之情,畢竟前世的記憶清晰分明,她費了那樣多的心思都沒能撩得江徹起心動意,足見他心性之堅定。這男人的滿腔深情都系在顧柔身上,美色的誘惑都無動于衷,如今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看上她。 那么,一定是有別的緣故。 而這緣故,必定跟他前后迥異的舉動有關。 前世他明知她貪戀蔡九叔的廚藝,除了酒樓里多分兩盤菜之外,并無旁的舉動。碰到她的時候也似避之不及,仿佛她是個蛇蝎,見多了會妨礙他修為似的,每回不是冷臉便是推拒,總是她挖空心思往他跟前湊。 如今么,江徹非但跑去了玉盤空,拿這事兒當誘餌吊著她,最近更是屢屢親自下廚,將熱騰騰的菜送到她跟前。除此而外,雖說花里胡哨的由頭擺了一大堆,但如今細想起來,江徹似乎總在有意無意地將她往身邊拉扯——先是騙她留在京城,后又雨夜疾追,再以防備彭王的由頭讓她搬到王府旁,如今倒好,母女倆都住到了他的地盤。 這在前世的江徹而言,定是難以容忍的。 如今他卻主動為之。 前后相較,簡直判若兩人。 這男人身上有貓膩! 琢磨許久后,沈蔻得出如是答案。 * 對于母女倆的滿腹狐疑,江徹絲毫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