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廠長也沒再搭理她，而是徑直走到李大明跟前，“大明，也怪我，沒事先跟你說明白，這房子原本是上級為了照顧我給安排的，但你也知道，我在舊家屬區是有房子的，而且，我在市中心那邊也有一套祖宅，平常我忙的時候才會住在廠里，一般我還是會回老宅那邊住的，再一個，我女兒在南方工作，也結婚了，家里就只剩下我們老兩口，弄那么多房子我們也住不了……”

    話說到這里，李大明更確定，他跟宋琳琳本來是不夠分房資格的，都是趙廠長的暗中照顧，才把這套房子分給了他。

    那他就更不能接受了。

    于是，他說，“廠長，我如果接受了這套房子，我還是人嗎？廠里工友們會怎么罵我？不成，我不能要這個房子！”

    “李大明，你是要臉，還是要你妻子孩子乃至你干媽換一個好一點的環境，舒舒心心地過日子？一個男人，光顧著自己的臉，就沒想到，你所謂的要臉是建立在你妻子孩子的艱難之上的？新房冬天是有供暖設備的，你可以湊合，你妻子可以湊合，那孩子跟老人呢？你是想讓他們大冬天的依舊住在四處漏風的老房子里挨凍嗎？你于心何忍？就只為你保留這份其實一文不值的臉面？”

    趙廠長的話如同敲鐘一般狠狠地敲打在李大明的心上。

    他怔住了。

    從某種程度上講，趙廠長的話是對的，人為自己可以做到無私，但為了家人，是不是可以自私一點，為他們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呢？

    “而且，你們家完全符合分房的條件，你呢，又為咱們廠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我還忘記告訴你了，從下個月起，咱們廠向上級領導申請的把白糖獎勵換成是現金獎勵的事兒，已經被上級批準了，下個月起，咱們廠的工人可以放心大膽地加油干了，再也不用擔心白糖賣不出去了！”

    “廠長，這是真的嗎？太好了！”

    李大明驚喜。

    “可不是真的！這都是在你李大明的創新基礎上，我們豐華廠才邁出的一個巨大的進步！大明，你不要認為我把房子讓你給你，是我做出了多大的犧牲似的，其實，這事兒我已經跟上級反應過了，上級領導也跟我一個意見，為了能留住人才，能把豐華廠發展的更好，更強，我們可以為你們這樣的人才做的更多，當然，你要明白，我們這樣做，不是為了你一個人，而是為了你的才能……”

    “可是，廠長，我……”

    李大明還要說什么，被趙廠長拍了兩下，“你個慫貨，你就不能做出更多的貢獻，不辜負你得到的這份福利待遇嗎？”

    “是，廠長，我李大明一定不辜負您的知遇之恩！”

    李大明堅定地說道。

    “嗯，這還差不多！來吧，我幫你搬家！大明，說實話，你那兒子著實太可愛，現在我老伴兒天天都念叨著，什么時候咱們女兒能給咱們也生一個像睿睿那樣的乖孫??？”

    “廠長，您這樣好，一定會達成心愿的?！?/br>
    李大明說著，眼角濕潤了。

    他覺得，他真是遇上了好人，不，是貴人。

    趙茂林哈哈一笑，說，你小子少拍馬屁，我閨女啊跟我一樣就是個工作狂，全身心地撲在工作上，別說生孩子了，我就要求她每個周給我們老兩口打個電話，她都做不到，唉……這閨女啊，白養了……

    話是這樣說著，但趙廠長的臉上還是露出了驕傲的神情來。

    他女兒是考入了國內頂尖的大學，畢業后被南方一家大企業以高薪聘請去了。

    據說，他那閨女女婿就是那家大企業老板的兒子，也是個高材生，出國留學好幾年才回來，認識了廠長閨女后，兩人一見鐘情，這才是成就了一番現代的才子佳人的佳話！

    “廠長，搬過來后，不打擾的話，我會讓干媽經常抱著睿睿去您家里玩的……”

    李大明前世從報紙上看到了很多空巢老人生活孤單寂寞的報道，很多這樣的老人都得了老年抑郁癥，甚至還有自殺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個小家伙在我老伴兒跟前轉悠，也省了她天天守著電話，等閨女電話了！你是不知道，我那老伴兒年輕的時候還是挺活躍的，可是，這退休了后，就變了個人，成天想著給閨女打電話，可閨女太忙啊，她也不好老打……我也是擔心她會出啥問題……”

    趙茂林說道。

    “廠長，您放心，我那兒子是個機靈的，一定能哄得您家嬸子高興的……”

    提及兒子吃聰慧，李大明莫名地就想起睿睿剛出生那天打他的一耳光了，神情就有點尷尬。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那小家伙可能干了……”

    說到這里，趙茂林還煞有介事地看著李大明笑，笑得很有深意。

    李大明一瞬間就意識到，趙廠長也想起了自己被兒子打一耳光的事兒，頓時窘笑道，“廠長，不帶這樣的，我還打算讓睿睿去給嬸子解憂呢，您還笑話我……”

    “哈哈，我哪兒笑話你了？我說什么了嗎？李大明，你這可不能學那些無德婦人一樣血口噴人??！”

    哈哈哈！

    趙廠長一手拎著一個裝衣裳的大包袱，追上胡大海，跟他們一起往樓上新房走去了。

    原地，李大明抓耳撓腮，嘴里嘟噥，李睿啊李睿，你這個壞小子，敢打老子，你等著，等你再大一點，我一定……打你的屁屁，讓你知道知道老子的臉不是那么好打的……

    哈楸！哈楸！

    正在羅家老宅的炕上，四角亂蹬，被mama宋琳琳幫著穿衣裳的小李睿童靴，忽然狠狠地打了倆噴嚏。

    當即在東屋的羅老太太就跑來了，“咋啦？睿睿咋打噴嚏了？難道是著涼了？”

    老人的手撫上了李睿的額頭，接著又拿下來貼在自己額頭上，“溫度差不多啊，不發燒??？”

    “干媽，沒事兒，可能……他就是……就是學玩意兒呢，大人不也時常打個噴嚏啥的，他這是在學大人呢！對不對呀，mama的乖睿睿？”

    宋琳琳低下頭，吧唧一口在李睿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笑嘻嘻地說著。

    “咿呀，咿呀，mama，你說的不對啦，人家學啥不好，干嘛學打噴嚏??？哼，一定是那個壞爸爸背后罵小睿睿了，他太壞了，人家這樣小，他就罵人家，嗚嗚，mama，你打壞爸爸，替睿睿出氣啊……”

    小家伙盡管本能地把手指頭塞嘴里吮吸著，但小嘴里還是咿咿呀呀地說了一大通的外星人語言……

    說到最后，宋琳琳也沒聽懂他到底在說啥。

    急得小家伙倆大眼睛眨巴眨巴，忽然就大聲哭了起來，當然，還是光打雷不下雨。

    只是，小李睿是誰？

    那可是最聰明的小寶寶，他邊哼唧，還邊不忘用倆小手使出吃奶的勁兒去搓眼睛